第九章|七

作者:司马文森 | 字数:2705
  七

  三多、苦茶回到下下木不久,老黄也回来了。三多娘和苦茶都在忙着准备他们的婚事,村上议论纷纷,大都对这段苦姻缘表示同情和欣慰。只有一个人非常不服气,那人便是三福妹妹银花。这十六岁的小姑娘叫作“人细鬼大”,发育得早,心眼多,从十四岁时起就懂得同男人眉来眼去,轻浮、虚荣。三多常到三福家,把银花当小妹妹看待,常对她开玩笑说:“长得真俏、真快,不久前我还替你揩过鼻涕哩。”银花却一味学大人样,想嫁人,她想嫁谁呢?曾偷偷地对人说:“要嫁人,就嫁三多。”她也是妇女会成员,可是最不服苦茶,她说:“破鞋就只配垫桌脚!”又翘起鼻子,轻蔑地说:“要是我可不这样,男人不喜欢,死缠着不放。”上圩下地时总是盯住三多,见苦茶面没点声气,一见三多就满面光彩,话也多了。三多一直没把她放在眼里,没想到她会有那么多心事,苦茶却看出她的心事,也感到苦恼。当消息传开后,银花差不多整整哭了一夜,再不到苦茶家,三福娘看出点苗头,气得直发抖,狠声骂她:“死丫头,发昏啦,三多配做你爸哩。”

  这银花在三多那儿失望,就想起小许来。她想:小许人虽不英俊却有学问,受人尊敬。就常常跑小学,许老师长、许老师短地叫,当小许一个人在改学生卷子,还偷偷一个人走去找他,故意挤在他身边,有次还故意拿她发育得特别饱实的胸膛去碰他。

  小许一直把她当小妹妹,当他的学生看,没想到她有什么,忙时也叫她帮自己做些小事,她一得意就对外说:“许老师对我有意。”这话被一个姊妹伴听见了,便警告她说:“这话可不许乱说,人家早有对象。”银花吃惊地问:“谁呀?”那姊妹伴笑道:“村上早传说了,只你一个人还在鼓里。不是别人,是杏花,是许老师干娘三多娘、干嫂子苦茶做的主。”这一下,又把银花气坏了,她哭着说:“我的命为什么这样苦呀!”从此对三多一家还有杏花,意见很深。

  连日来,老黄、三多、小许都在忙着开会,有时苦茶也被吸收来做汇报,主要是总结大同的工作。老黄对这次工作非常满意,认为路线一对工作就能铺开。真是当前的形势特别好,不是党在找群众,而是群众在找党。不过,他又给自己提出新问题来了:怎样有计划地来经营青霞山?他说:“群众一向把青霞山作为衣食父母、寻找生活的泉源,却没有建立根据地的思想。现在有了条件了,山这边有我们的人,山那边也有我们的人,为什么我们不进一步把青霞山管起来?平时可以开点荒,种点粮食,甚至于搬一部分人上去住,一有事就不用担忧了。”他反复地宣传了这种思想,说得兴头十足,叫那三多、小许也是热乎乎的。会后,老黄又和三多上了山。

  从下下木到青霞寺中间,有个叫“炭窑”的地方,有不少窑棚。每年到了烧炭季节,下下木的人上了山砍了柴就在这儿烧炭,烧完了才挑回村。那些采生草药的,也大都把炭窑当中心站。平时他们三三五五,背着背箩、砍刀、铁锹、麻绳,上到高山野林去采药,入夜就回到炭窑。因此炭窑这个地方平时也有不少人来往,只是没人想把它建成一个新村。

  老黄和三多,来到炭窑,他问:“每年我们的人到这儿有多少时间?”三多说:“两三个月样子。”老黄又问:“就住在这儿?”三多道:“烧炭时在这儿住,烧完了也就回去。”他们继续爬山越岭,不久来到青霞寺,老黄看见遍山茶园都荒芜了,又问:“这些茶园是谁的?”三多道:“是寺产,这青霞寺从前住了许多人,种了大片茶园,听说收入很大。从青霞闹匪,尼姑星散,采茶工人不敢住,这茶园就没人管了。”老黄问:“村上的人也不来采茶?”三多摇头道:“从没人来过。”

  老黄从一棵茶树摘下几片嫩叶,放在口中嚼着:“好茶呀,遍地是金子呀,为什么没人来捡?”又说,“在禾市一斤茶叶要卖许多银子。这些银子你们却白白地让它丢掉。”他顺手在地上抓起一把泥土,把它捏碎,闻着,又问:“这儿的土壤可以种什么?”三多道:“从来没人在这儿种过东西,不知道。”老黄又问:“水源怎样?”三多回说:“水源不缺,山泉很多。”老黄问:“为什么不开点荒种点番薯?”三多道:“没人试过。”

  他们又走进青霞寺,进口处,老黄看见那松针床,感到奇怪:“这儿有人住过。”三多面红着,不好开口。他们走过前殿、后殿,又回到寺门口在石阶上坐着,老黄又开口说:“这不是现成的居住点?只要花点工夫整理整理,就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地方,可以住人,也可以开几百人的群众大会。”他在寺前寺后走了好久,只是不愿离开。

  他们又上得分水蛉,三多指着一块界石说:“界石这边是刺州地界,界石那边是南县地界。”老黄问:“从这儿到大同有多远?”三多道:“八九十里。”老黄问:“中间有村落?”三多道:“有一个三五户人家居住的村落。”老黄问:“这些人干什么的?”三多道:“过去是土匪藏‘肉票’的地方,现在情况不明。”从岭巅下望,只见峰峦重叠,片片野林点缀其间,真可称为山高林密,正是个好去处。

  他们当天又赶回炭窑,两个人又就经营青霞山问题谈起来。老黄问:“搬一部分人到炭窑来落户有可能吗?”三多却觉得为难:“农民就是这样,在一个地方住定了,就不愿意动。”老黄道:“我们的人可以带头。我想很有必要在这儿建一个新村,论地势,这儿比下下木强,进可攻,退可守,问题是粮食生产。至于如何解决生产问题,可先开点荒,种些杂粮,比如番薯、玉米等一类。青霞寺茶园是一片黄金地,要改善人民生活,发展革命力量,可以从它那儿去要。制茶运销问题再想办法。”三多还是那个老问题:“叫人来落户有困难。”老黄道:“要利用组织力量,利用党团力量才行。”又说,“这座大山,从前是高辉,而后又被许天雄霸住,现在他们都不要了,我们**人为什么不能也把它管起来?我想,我们形势很好,以青霞寺为中心,前有下下木,后有大同乡做护卫,进可攻,退可守,是再理想没有了……”

  当天晚上,他们就在窑棚里过夜。老黄一夜都在考虑建立武装根据地问题,他想:不少人都以青霞山作为起家资本,我们**人要革命为什么就不能?他的决心初步地拿定了,要干,好好地干出一番事业来!第二天,他们又往炭窑两侧去探索地形。在伸向上下木方向走时,忽听见山脚下,传来一片枪声,大家都感到紧张,不知出了什么事,按方向推测,三多说:“是在青龙圩。”说要下去看看,老黄道:“要是有事,小许、三福会派人上来的,暂时不要动。”

  当他们回到炭窑,果见三福带了十几个人,都带着武器上来了,他说:“青龙圩出了大事,听说许添才为了报金涂苏成秀被杀大仇,派了几十个人混进圩开枪杀人,杀伤上下木几十个人。”老黄问:“许天雄那儿没什么动静?”三福道:“还不知道,看来也不会甘休。”三多不安地说:“青龙圩一垮,我们白龙圩也有问题。”三福道:“所以消息传到村里来,大家都很恐慌,怕我们白龙圩也开不成哩。”三多道:“这是大问题。走,我们下去看看。”一行二十多人又赶回下下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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