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泥木工人争取营业自由的胜利
作者:李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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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2年10月,在**的亲自领导下,长沙6000多名泥木(泥瓦工与木工)工人坚持了20多天的罢工斗争,获得了增加工资和营业自由的胜利。这是长沙工人有史以来获得的第一次罢工大胜利。这次伟大的胜利进一步奠定了湖南工人运动迅速发展的基础。同时树立了**和**在广大工人群众中的无上威信。
这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斗争,也是一次非常成功的斗争。在斗争过程中,处处表现出**的领导才能,和湖南工人阶级初上战阵的勇猛和顽强。这次斗争有四点特别值得提出:(一)工人的内部组织严密。罢工20多天,6000多名泥木工人几次游行请愿、露宿,以至与军警冲突,都能坚持到底。分散的手工业工人取得这样大的初战胜利,确是难能可贵的。(二)争取了外界的各种援助,除省内外工人阶级的援助外,还得到上层公法团体的支持和社会各界的同情。(三)巧妙地运用了合法斗争,采用请愿大会的斗争方式,充分利用了赵恒惕颁布的“省宪法”等。(四)扩大宣传,造成舆论,壮大了工人阶级的威势。
张敬尧统治湖南时,1919年,泥木工人曾为工资问题作过罢工斗争;后来张敬尧政府规定泥木工人每天的工钱是铜圆42枚(420文),牌示“永不再有增加”。那时一个银圆不过换得1400多文,420文约合银圆三角;1922年时每个银圆换得2100百多文,420文只合银圆两角了。工人工资又发的是“鸟票”(湖南官钱局的铜圆票,上面印着鸟儿),一块银圆,黑市可换到3000多文。所以工人实际工资只合铜圆200多文一天,而物价则按银圆计算。因此工人的生活更困难了。这年六七月间,泥木工人普遍要求加价到每天甲工(正式工人)三角四分钱,乙工(未“出师”的非正式工人)二角六分钱,实际上不过是把原有的工钱照过去的市价折合银圆罢了。然而长沙的各街团和商绅群起反对,仍旧以张敬尧的“牌示”作根据。
1922年夏天,湘、资、沉、澧同时发大水,灾情严重,物价飞涨,铜圆贬值。工人们由于生活的逼迫,大家碰到一起就咒骂工资的不合理。有人提出向政府要求增加工资,很快就传开了,得到大家的赞同。
泥木工人要求增加工价完全是理直气壮的。
那时泥木工人的挂名组织是封建行会——鲁班庙(老庙在东长街,工人少;新庙在宝南街,工人多),掌权的是封建把头“总管值年”10多个人。这些人一个个都靠泥木工人的血汗,养得肥肥的。他们剥削工人的花样很多,如每个工人出师要交上会钱,还要做出师酒;工人为此往往要白做一两年工。新学徒要交“入行费”(即“红名香钱”)。此外,他们还经管鲁班庙许多铺面、房屋公产,常任意盗卖。工人们从来没有同官厅打交道的经验,只好找“总管值年”,以为这些人会写“状子”,会讲话。“总管值年”指定封建把头郭寿松、甘子宪充当“涨价头人”——出面交涉的代表。郭、甘两人马上向工人要“交涉费”,工人们只好每人交五角钱。他们请了长沙256团团总、士绅和县署官员大吃酒席,又“交涉”了好多天,结果长沙县只允许按现有工资(铜圆42枚)折成银圆计算。增加工资毫无结果,工人的3000块血汗钱白白丢到水里去了。
在泥木工人中有威信的任树德,这时已入了党。他串联工人中的积极分子,抛弃对“总管值年”、“涨价头人”这些家伙的幻想,分头动员工人到鲁班庙开会,同他们算账。这天庙里集合了七八百人,把郭、甘两人找来质问、讲理,坚持三角四分、二角六分的工价。郭、甘两人理屈词穷,还想耍花招,再向工人要“交涉费”,继续“交涉”。一听到还要骗钱,工人火冒三丈,在任树德的带领下,立即响起一片“打倒涨价头人,打倒喝血鬼”的口号声,把两个家伙赶跑了。
任树德在工人中宣传各地罢工斗争的胜利,同时将前前后后的情况向**作了汇报,又约了一批积极分子到船山学社听取党组织代表的意见,研究如何先在工人中组织十人团。
为了领导泥木工人进行有组织的斗争,**亲自在泥木工人中进行耐心的工作,同任树德和仇寿松、朱有富、张汉藩、杨福涛、舒玉林等10多个工人中最先进的分子筹备组织真正的工人组织——泥木工会。当时泥木工人中,还残存有无政府主义思想的影响;如向政府进行请愿斗争,有些工人就不同意,在任树德这批先进分子的影响下,工人中的多数积极分子,开始接受马克思主义,信任**的领导。**通过他们来教育和组织广大的泥木工人,在修业学校、湘乡会馆和船山学社开了许多次会,工作进展得很快。最先以十人团为基础组织;经过两三个月时间,到9月初,已经组织完善的即有108团,会员达1000多人。于是正式组织泥木工会的筹备会,**亲自草拟了长沙泥木工会的章程共10条。章程的主要内容是:以“改进工人生活,拥护工人权利”为宗旨,拟举办补习学校、消费合作社、卫生保险、失业救济及其他必要事项;基本组织为十人团,会员每十人联成一团,选举十代表一人,由十代表大会选举41人组织委员会;委员任期一年,委员会下设总务、文牍、会计、庶务、交际五股,进行日常工作;章程第九条并规定:“本会特聘请秘书办理本会一切事宜。”
9月5日,长沙泥木工会正式召开成立大会。会场在仓后街湘乡中学。到会代表70多人(那天因快到农历七月半“祭祖节”,工人代表有一部分回家),来宾20多人。任树德同志报告筹备的经过,将为什么要成立工会的缘由说得很明白。刘少奇、李立三这天都是来宾;由刘少奇提议,还讨论了援助正在罢工的织造工人的办法。会议最后选举任树德、舒玉林、仇寿松、杨福涛、朱有富等41人为委员,任树德为总务股主任,即会长。会址设在宝南街鲁班庙新庙。党派易礼容来担任工会的秘书,易当时参加湘区委员会的领导工作。
泥木工人有了崭新的组织后,斗争的阵势就坚强起来了。工会一方面加强十人团的组织,筹备成立补习夜校加强内部教育;一方面在全城散发定要工价三角四分的“条子”(即传单),说明要求增加工资的种种理由,以扩大社会影响,造成舆论,逼迫长沙县知事接受工人条件。
长沙县知事周瀛干慌忙召开全城绅商大会,张贴告示,不准工人加价,以“蔑视官厅定案,自由行动”的帽子,来压制工人的合理要求。泥木工人见到告示,头上冒出火来,一个晚上,把全城布告都撕得干干净净。
为了揭穿长沙县知事的无理,**指示党的干部,在报纸上发表文章,支持泥木工人的合理要求。例如湖南《大公报》刊登的《我要替泥木工人说几句公道话》(李能至作)一文,这样质问周瀛干:“张敬尧已经跑了几年,《省宪法》已经完全公布,还要拿张敬尧的话来做法律,岂不好笑!将来银圆如民国五六年一样,你们也强制他们遵守张敬尧的法律,只许收42枚铜圆一天,那么长沙城里6000多泥木工人,只好活活饿死!并且你们加房租,究竟奉到了何人的命令?若说没有奉到命令,为什么硬要拿已经跑路的省长的话来束缚工人?《省宪法》上明明规定人民营业自由,你们赚他们工价太贵,莫请他们做工便了,为什么要强制他们不许加工价?”(这篇文章,以及这节所引的工会文件、罢工的宣言、有关信件及其他有关报道,均见1922年8月10日至10月27日湖南《大公报》。)
**同时还与“中华总工会”及其所属的工会俱乐部,以及自治励进会等上层团体取得联络,这些团体中有些人是不满赵恒惕政府的,争取他们声援泥木工人,承认泥木工人的要求是完全正当的。
在这样的情势之下,9月下旬,长沙县知事公署不得不稍作让步,贴出告示,规定泥木工人工价甲工二角六分七厘,乙工二角一分六厘,按银圆牌价算是加了几分钱。事实上,由于泥木工会的有组织的广泛活动,以及上述上层团体的支持,这时已有不少街团、军政机关和学校,愿意接受工人提出的工价了。
周密分析了各方面的情况和主观力量之后,**认为可以向泥木工人提出罢工的口号了。于是,任树德等召集工会骨干开会,详细研究了罢工问题,都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各项准备工作也做好了,大家都同意**提出的立即宣布罢工的意见。10月5日夜,泥木工会委员会一致决议了六项办法:一、宣布于10月6日全体罢工。二、规定罢工的纠察员,负维持秩序之责。三、通电全国,求伸公道。四、散发传单于城厢内外,述明真相。五、向省议会请愿。六、非达到圆满结果绝不中止。第二天,全长沙城和报纸上都见到了泥木工人罢工的宣言。这篇宣言写得很短,写得如此生动而有力。
……我们苦力工人,一天的工作,硬是把一天的阳寿和精力来换几个钱去养家赡眷,并非坐食冤枉。试看他们商家,不上几天又把价码一涨,为什么又没有人反对呢?独于我们工人凭整天汗力得来的几个工钱,还要惨受这种摧残。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法子来对付,只晓得我们一天的苦力代价,定要这么多才行。我们别的权利虽是享不着,而我们营业和工作自由是应该享有的。而且这一点我们誓死也绝不受任何方面的剥夺的。现在我们采取的唯一方法就是:冒得(湖南方言,意为“没有”。)甲工三角四分和乙工二角六分一天的工价,我们全体同盟,决定不做!
罢工震动了全长沙城,一切公私房屋的修建都停工了,连省长公署、第一师司令部、外交署等庆祝“双十节”的牌楼也扎不成了。罢工的第二天,泥木工人的纠察员整队游行,高举“坚持罢工”、“请求各界援助”的旗帜,通告全市泥木工人,遵守工会统一命令,不要自由行动;并劝告三泰街、藩城堤一带木货铺的学徒,不要私自做工。罢工开始后,特别组织了纠察队,为的是怕坏人趁机捣乱,以扫清当时反动政府对工人的“无组织”、“盲动”之类的诬蔑。为了防止各处请外帮的泥木工人做工,泥木工会又与楚北(即湖北)、江西、江苏各帮联络,取得他们的同盟互助。
罢工4天后,泥木工会逐日增多地接到军、警、学、商、教会、居民各界的函件,承认泥木工人的三角四分工价。这时人们担心天气转冷下雨,希望泥木工人早日复工。工会除派出工人去扎庆祝“双十节”的牌楼以外,对于其余各处的请求,一一分别函复,说长沙县一天不收回成命,一天不开工,“哪怕另改别业,也是在所不惜的”。于是各有关方面,纷纷请求长沙县署收回成命,承认增加泥木工人的工价。
10月12日,泥木工会接到北京长辛店工人俱乐部的来信,鼓励他们坚持斗争,“不达目的,绝不休止”。粤汉铁路、安源路矿、第一纱厂和长沙织造、缝纫、印刷、笔业等行业工人,都纷纷写信、发宣言,支援泥木工人的斗争。劳动组合书记部湖南分部十月八日的信中说:“我们尽力为你们的后盾,甚望你们好好组织,好好维持秩序,坚持到底,以取得最后的胜利。”
罢工的第十一天,各机关、学校、公私住宅来函催请复工的更多了,并且都承认三角四分的工价。于是泥木工会向长沙县署发出警告:如果到17日尚不收回成命,决定19日举行游街请愿大会。这时长沙一部分公法团体和“公正绅商”出来紧急调停,请求工人不要游行请愿。他们写给泥木工会的信中说:“倘他日酿成变故,则工人之痛苦尤甚。”周瀛干也在报上发表一封《奉劝泥木工人》的信,讲些好话;同时张贴告示,说“保全你们自己的利益,若要始终不听,是自甘受苦,究竟弄到什么田地,愿大家详细考虑,要莫后悔又迟了咧”。这种“好意的”恐吓,工人们丝毫不为所动。但是也还有少数怕事的工人仍对调停存有幻想,于是泥木工会就让这些先生们“调停”了两天。最后弄清楚,所谓“调停”,不过是折衷一下,改为每天三角钱而已;不过是这些先生们互相之间,请吃了几桌酒席而已。这时郭寿松、甘子宪二人又出来活动,于是工人们再也不听他们这一套“交涉”、“调停”了。
10月21日下午,泥木工会召集了2000多名工人在教育会坪开大会,征求大家意见,如何对付长沙县公署。群众十分愤慨,许多人上台讲话,都表示:与其父母妻子一同饿死,不如誓死再干一场。大会推选出任树德、朱有富、舒玉林、杨福涛、仇寿松、鲍海云等16人为请愿代表;并发出这样一个作为最后通牒的快邮代电给周瀛干:“罢工已久,衣食无出,饥寒交迫,众志成城,请与贵知事约:从今日下午10时起至明日下午9时止,24小时内,请贵知事用书面明白承认工等仅够衣食之每日三角四分工价之要求。否则工等定于23日,推举代表1000人,前来贵署与贵知事面质理由,若犹不决,则定于24日全体6000余人齐到贵署请发衣食,以御饥寒。”代电最后这样申明:“23日之代表到署及24日之全体到署,均是文明举动,严守工人自治、劳动神圣之本职,一切由纠察员负责,不烦贵知事援引袁皇帝颁布之《治安警察法》,孜孜为秩序吃虑。”
10月22日长沙县署出布告,禁止请愿,否则依法惩办,并且将泥木工会任树德等16个代表的名字写上,指明工人中有“暴徒”分子。工人们极为愤慨;也有少数人动摇,害怕再发生这年1月17日黄爱、庞人铨被杀害的事件;还有个别无政府主义的分子,不赞成请愿,说请愿不会有结果。**就连夜找任树德、仇寿松等来谈,说明现在主客观形势与黄、庞罢工时已大不相同:一方面,工人有了组织,力量强大;长沙和全国各地都正在发生罢工运动,有全长沙和全国工人阶级作后盾;同时社会各界也都同情我们。另一方面,长沙县公署很孤立;这件事与赵恒惕直接利害关系不太大,赵可能不会如第一纱厂问题一样顽固。最后**鼓励大家,决心斗争到底,完全有胜利把握;同时要大家做好准备,以防万一发生特殊事变。同时还作了这样的交代:请愿时我们都来,外面援助的事有专人管,你们放心大胆与周瀛干干到底。
党的决心和信心,马上由代表传达到工人们中去了,大家的斗争勇气和胜利信心更加提高了。
10月23日上午8点钟,6000多名泥木工人到教育会坪集合,由任树德报告请愿目的:非达到三角四分,绝不出县衙门。
为了便于作说理斗争,担任泥木工会秘书的易礼容为首席代表。这时下了大雨,全体工人依然精神饱满。9点出发,队伍前面打着“泥木工人请愿大会”的横幅,另一幅旗子写着:“硬要三角四分,不达目的不出衙门。”由教育会坪、贡院西街、老照壁,到长治路长沙县公署(1938年长沙大火后,长沙县署这块地方已改为一片民房),沿途大呼口号:“硬要三角四分,不达到目的不上工!”“反对假自治政府,实现真自治政府!”
这样声势浩大的工人请愿斗争,在长沙还是第一次,而且是顶着政府的禁令干的。**这天亲自参加了,他穿上一件对襟衣,插在工人队伍中间。
队伍到了长沙县署后,看见县署的正门中间摆了一张方桌,桌上放着两条条凳,上面插着纸套“大令”(这是封建统治阶级用来以镇压暴乱的护符,摆出“大令”就可以惩办人以至杀人)。显而易见,周瀛干还想摆威风,以为可以借此最后吓唬工人一下。正门有一排兵守卫,不让工人群众进去。于是全体工人齐集在县署的前坪,头门派总纠察8人、纠察员40人把守,不准闲人出进。易礼容、任树德等16个代表分两批人内见周瀛干。周态度仍强硬,认为公团开会议定为三角,未便增减;并横蛮地说:“你们的工钱够吃。”代表们就同他算账,周又被说输了。后来周听见外面群众叫口号,吓得进内堂再不出来了。第一批代表出来向工人报告交涉无结果,并表示决心:“今天不解决,今天不出衙门;明天不解决,明天不出衙门。”于是第二批代表又进去了。等了一阵,代表们还不见出来。这时已过下午很久了。据当时参加请愿的老工人回忆,**这时从人丛中跳到坪中的大圆花坛上,向大家说道:我们泥木工人为了工钱少了不能过日子,才请求政府增加点工资。我们第一批代表进去交涉很久,没有结果;现在第二批代表进去又一阵了,还是没有消息,周瀛干把我们内外隔绝,如果等一会儿再没有消息,我们大家就一起到衙门里面去找周瀛干讲理。他说完了,就领导工人叫口号:“硬要三角四分!……‘不达目的不出衙门!”过了一阵,里面仍无动静,于是工人们就喊着口号,一齐往衙门里冲。守卫的士兵用刺刀对准工人,被工人夺下两支枪。这时衙门里出来一个职员,故意责骂士兵不该拿刺刀对人。工人中也有人说,不为难当兵的,就把枪交还了。这个职员这时却举起“大令”来,口里嚷着:“你们造反,这是什么,你们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工人代表于是上前跟他说理:“我们赤手空拳要饭吃,为何拿‘大令’吓人,看谁不讲道理!”说得这个家伙无言可答。大家这时就听从代表的意见,一齐蹲下来,等候第二批代表谈判结果。
由于工人同卫兵起了冲突,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周瀛干请赵恒惕的总司令部派来一连兵,将工人包围起来。
工人们的情绪因此更紧张了。当时充当第一批请愿代表的泥木工人老同志,回忆**在这个时候鼓舞群众的情形说:“**同志插在队伍里面,要我们坚持下去,他领导工人喊口号。他带了一个口哨,他吹一声,工人们喊一句,连吹连喊,群众的情绪更加高涨了。这时衙门里的人发觉他是领头的,便来捉他,他从靠墙的几棵树间穿过去,跑到工人队伍中间去了。事后有个报纸上说:‘工人们口号一喊,长沙县的瓦都起飞。’”(袁福清:《回忆**同志亲自领导下的湖南初期工人运动》,载1951年6月20日《新湖南报》。)
天快黑了,大家一天没有吃饭,由工会买来几箩筐饼子充饥。这时造币厂、电灯公司和缝纫、织造、理发等业工人纷纷派代表前来送茶水点心;有的还送来灯笼、草纸、油布等件,准备泥木工人露宿之用。工人们的劲头就更足了。
第二批代表坐在县知事的会客室内,逼迫周瀛干接受条件。周曾打电话给赵恒惕,请示可否将为首的代表抓起来;说枪毙为首的以后,工人就会吓散的。赵恒惕大概由于杀黄、庞有了教训,没有答应。代表们听见周给赵恒惕打电话,便厉声地对周说:“省长、吴佩孚我们都不怕,还怕你们长沙县吓人!”
晚上8点时,赵恒惕派一个参谋长来“调停”。他出来问工人们的意见,大家仍一声高呼:“硬要三角四分,不达目的不上工!”这个参谋长说:“省长答应三天内解决,你们暂且回去吧!”工人们又一齐喊。“无得三角四分,坚决不出衙门!”这样,代表们在里面,几千工人在外面,坚持到半夜。后来政务厅厅长吴景鸿来电话,答应第二天下午2点召集公团会议,请工人代表出席,无论如何总有结果。**同代表们商量,暂时同意了这个办法。全体工人才整队出来,工人们分头到鲁班庙和吕祖殿歇宿,这时已是24日早晨3点钟了。
10月24日上午10点,全体工人到教育会坪开会,决定公团会议如仍无结果,再向省长公署请愿。下午2点,派出任树德、仇寿松、朱有富、杨福涛等12个代表去政务厅坐催公团会议,全体工人即在教育会坪等结果。斗争已进入最后阶段了。**这时指示,斗争目的应明确转为争取泥木工人的营业自由,这是赵恒惕“省宪法”上明文规定了的。
为了彻底战胜反动政府,取得最后胜利,并因为昨夜周瀛干曾有意加害为首的代表,**这天便亲自担任首席代表,率领工人代表去政务厅。
在谈判时,**手里拿着赵恒惕的“省宪法”,用上面的条文驳倒了政务厅厅长吴景鸿。吴景鸿仍打官腔,说涨价之事各街团绅商有理由慎重考虑。任树德立即反驳:“他们增加房租,抬高米价,经过我们百姓考虑过没有?”吴继续拿官架,重复老一套辞令:“你们应听从县署指令。”于是**从容地说道:“既然涨价不涨价都要听从官厅,那么请问,商家涨价莫非受了官厅的怂恿?”这句话如一把匕首,刺得这位厅长恼羞成怒。他知道这位首席代表不是泥木工人,是外间传说的一伙“过激主义”派来帮助工人闹罢工的,而不了解他的对手正是五四运动以来湖南人民群众的领袖,便问:“先生贵姓,是不是工人?”**微微一笑说:“先生问我的资格,我就是工人代表。如果要审查履历,最好改日再谈。今天我以泥木工人代表的资格,要求政府解决工资问题。”泥木工人老同志的回忆说:**代表工人说话,讲得头头是道,句句有理,弄得政务厅厅长吴景鸿没有话说。谈判3个小时之后,还没有结果;于是教育会坪打来电话:“没有结果,只好全体来署请愿。”
这时谈判的条件已经不在每天工价三角四分,而是根据“省宪法”争取“营业自由”了。这就是说,现在的工价三角四分,将来情形如有变更,工人要加工钱,政府也不得干涉。“总管值年”们是反对营业自由的,说破坏行规;因为这样一来,就没有人上会了,乡里来人也可以自由做工了。工人代表中有人反映了这种顾虑。吴景鸿便借口工人内部意见不一,说有人操纵工会。**要吴派人去问工人的意见。当政务厅的官员提着灯笼到教育会坪观看时,成千工人都蹲坐地下没有散,秩序很好;关于“营业自由”问题,并无任何争执。回来将情形报告了吴景鸿。代表们坚持到晚上8点钟,吴景鸿终于只有应允:由泥木两行具一呈文,请求营业自由,经政府批准。**便当场将代表与吴的谈话记录写下,由吴看过,并声明长沙县“告示”无效,工人有营业自由。于是代表一边将谈话记录带往教育会坪向工人报告,一边就写呈文,交赵恒惕批。
据第二天长沙的报纸记载,“谈话记录”的全文如下:
泥木两行工人,要求将工价增加至三角四分,不承认长沙县知事阴历八月十四日之布告而罢工争持一案,既据该业代表声称,此事本为劳工与雇主之自由契约关系,应由双方自行协定,非有强迫行为(此句是吴厅长添的),官署不必过问。本厅长代表省长允照上述主张办理,望以此意通告各工友。左列文句在省长公署政务厅,当吴厅长景鸿记录。
“呈省长文”中,特别提出此次请愿要求营业自由,是“根据‘省宪法第16条’陈诉疾苦”,(按:赵恒惕“省宪法”这条条文是:“人民对于政府,有上书请愿及请求救恤灾难之权。”)并写明:“现自总司令部以次各机关各学校各住宅,纷纷来函承认三角四分工价,请求开工,独长沙县知事,坚持不决,实属违反《省宪法》,阻抑工情”。
在**亲自领导下,坚持19天的长沙泥木工人争取营业自由、增加工资的罢工斗争,至此已获得最后胜利。于是党的组织连夜动员,决定在25日下午召开一次全长沙城工人的庆祝大会。
10月25日上午,仍由**率领任树德等12个代表到政务厅,催吴景鸿将“呈文”批准。中午,全体泥木工人以及第一纱厂、黑铅炼厂、电灯公司、粤汉铁路、理发、笔业、缝纫、漆业、印刷等有组织的工人群众,共约两万人,齐集教育会坪,召开庆祝泥木工人罢工胜利大会,并照相留纪念。因唯恐代表在政务厅发生临时变故,2万人随即出发到“省长公署”去等候。队伍刚刚走到又一村口,碰到代表们回来联络说:“呈文”已由吴景鸿拟好“批语”交“省长过目”去了。于是队伍由老照壁经八角亭、药王街、小东街,一路高呼口号,游行到省公署,在省署坪前等候全体代表出来报告最后结果。
当吴景鸿最后盖印时,工人代表发现“批语”中有“其工价尤应随时协定,不得由该工人等一方面加以限制”的话,**即坚决不同意这一句,外面2万人的队伍又在等着,吴景鸿只好删掉“不得由该工人等一方面加以限制”一语。至此,泥木工人的罢工最后彻底胜利了。
代表们到省署坪中,向工人群众报告:最后的胜利已经完全争取到了。2万工人欢声雷动,一齐高呼:“营业自由万岁!”“劳工万岁!”“全世界工人团结起来!”随着放了许多鞭炮。然后又整队游街。到县公署时,工人们冲到县衙门的大厅内,大放鞭炮,高呼“罢工胜利万岁”、“打倒周瀛干”的口号。工人们兴奋极了。这是长沙工人有史以来未曾有过的胜利。
“泥木工人请愿大会”在10月26日贴出胜利布告,结语中说道:“今后若某家不出三角四分,我们不到他家做工就是。这个营业自由权,《省宪法》上本早已经规定,只是从前没有保障,现在算是有了保障,从明天起,各人照常开工。”
这一次泥木工人罢工的胜利,鼓舞了全长沙和全湖南的工人,湖南的工人运动更加蓬勃开展。**和**的威信在工人群众中更加提高了。还残存有无政府主义思想的少数工人,都彻底转过来了,觉得黄、庞领导罢工失败了,**人讲话硬是兑了现,因而,完全相信**是真正为工人谋利益的政党了。随后,长沙各行业工会纷纷成立。长期未获解决的理发工人罢工和正在罢工的织造工人,都在泥木工人罢工大胜利影响下取得了胜利。
罢工胜利以后,杨福涛、朱有富等加入了党,舒玉林等加入了团。在1927年革命失败前,长沙泥木工人中的党团员曾达到300多人。其中许多优秀分子都在革命斗争中先后牺牲了。杨福涛是1928年牺牲的,时任衡阳特委书记。朱有富是1927年底牺牲的,时任长沙县委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