琛航岛经历了一场激烈战斗之后，又呈现一种暂时的宁静。

　　南海西沙独有的强劲的海风，驱散了硝烟和火药的气味。

　　小鸟又啼叫了。

　　野花又飘香了。

　　阿宝坐在麻枫桐的树荫里，给那个受了伤的渔家少年包扎好创伤。

　　少年受伤了，是西贡强盗打的，那伤痕，在脑门上，跟他的阿公一样。

　　阿宝压抑着心里的悲愤，眼望着苍茫的海水，预测着形势的变化。

　　海面上滚动着一排排巨大的涌浪。

　　涌浪里停泊着严阵以待的舰艇。

　　舰艇上的海军官兵们，各就战位，注视着大海西南的远方。

　　远方的岛屿在波涛中隐现，几条敌舰在那里，象鬼影似地闪动。

　　阿宝想：人民海军的军舰把横冲直撞的敌舰阻住了；守岛的民兵把企图侵占岛屿的敌军打回去了，这些强盗们会不会马上退出中国的海域呢？

　　阿宝想：毛主席教导，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直至灭亡，这是一切反动派的逻辑；他们总是错误地估计形势，一定还要顽固地挣扎，我们必须准备迎接更复杂、更激烈的斗争。

　　阿宝想把少年留在这里，自己去找党团员碰碰面，再分头去鼓动民兵和渔民群众。

　　“你在这里休息休息吧……”

　　“不，我在这里替你站岗！”

　　她看了看少年通红的脸，笑了，就又走到战壕里问亚娟：“咱们还有水吗？”

　　亚娟说：“只有那一壶了。”

　　“哪一壶？”

　　“就是你说的，要留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再用的那一壶。”

　　“拿来吧。”

　　“怎么？”

　　“给他喝几口。”

　　亚娟从肩上摘下水壶，小心地拧下盖子，举到阿宝的嘴边，说：“我请求你，你也喝一口吧！”

　　阿宝推开她的手，说：“我不渴的。”

　　亚娟说：“你莫要说不渴了。上岛几天，你喝了几口水？”

　　阿宝说：“大家都一样呀！”

　　亚娟使劲一摆手，说：“不对，带来的水，你都让大家喝了；我们挖工事，你也挖工事，我们换班休息了，你还要游动、查哨，连续几天几夜这样苦干，再要干渴着，这怎么行？……”

　　阿宝轻轻地拍着伙伴的肩头，低声说：“亚娟，如今我们为保卫祖国领海领土冲锋、战斗，准备献出生命，一定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无产阶级革命精神，干渴一点算得了什么！你莫挂心，我不要紧。”

　　亚娟坚持说：“你是要紧的。你是领导，如果敌人再打上来……”

　　“你放心。我们是在苦难中摔打出来的，是在这斗争中锻炼出来的，应当经得住一切考验！只要我的鲜血不干，生命不止，就能继续战斗下去！”

　　“我不明白，一口水，又有什么大紧呢？”

　　“亚娟，缺一口水是死不了人的。你刚刚说了，如果敌人再打上来，有的同志要是受了伤，这一口水，可就顶了大用呀！”

　　亚娟终于被说服了。她沉默了片刻，把壶盖拧上，放在少年的身边；为了不使阿宝看到她就要流出的激动的眼泪，转身走出战壕。忽然，她的眼前一亮，拍手喊：“嗨，嗨，运输船来了，咱们的渔轮来了！”

　　阿宝手扶树干，急忙地张望。

　　她瞧见，在海湾的地方，不仅有黎阿伯掌管的渔轮，还有他们大队的运输船。

　　她想，不用说，向阳渔村的大队又补充人来，力量更强了，守岛更有把握了。

　　几个民兵一齐狂欢地朝海边跑去。

　　亚娟揉揉眼，也追着大家朝前跑。

　　她听到背后“咔嚓”一声响，转身一看，大吃一惊。

　　刚刚站起身的阿宝，走了两步远，感到一阵晕眩。她决不让自己摔倒在地。她扶住一根树枝。

　　树枝被她压折了。

　　亚娟慌着转回来，扶住阿宝。

　　阿宝的嘴唇起了泡，冒着血珠。

　　亚娟急忙拿过水壶，把壶嘴放在阿宝的口上。

　　阿宝摇摇头，使劲推开水壶：“亚娟，不，这水一定要留下！”

　　民兵们拥着船上的人走来了。

　　“阿宝，阿宝！”

　　“她怎么啦？她怎么啦？”

　　阿宝抬起头，看到的第一个人是黎阿伯；看到的第二个人是她的阿爸程亮；后边还站着何望来和郑安，还有向阳大队一群青壮年男女社员。

　　黎阿伯后悔地说：“我早估计到，这边的吃水成了大问题，可是阿亮……”

　　程亮说：“我也估计到，阿宝他们会挺住的。我们运来水，应当先给别的岛上送呀！”

　　民兵们围上阿宝，一齐劝她快喝些水。

　　程亮疼爱地看着女儿，说：“你节水的任务，到此完成了，我们运来了大批的水。喝吧，喝吧。”

　　何望来招呼郑安说：“快跟我走，快些往岛上运水给大家喝呀！”

　　郑安追在何望来的后边，走几步，不由得扭转头看阿宝一眼，无限感慨地跟何望来说：“如今这一代人，真的了不起呀！”

　　何望来点点头：“是呀。一代比一代强，咱们两个得猛追赶。”

　　几个民兵也跑上前去帮他们担桶。

　　阿宝一见几个塑料桶装着满满的清水，这才肯把亚娟壶里的水喝下去。

　　多么甘甜的水呀！

　　她立刻感到胸口很舒服，身上也爽快了，就向黎阿伯问了运输的情况，又向阿爸问了后续来的社员中有没有武装民兵。

　　黎阿伯摆动着大手说：“阿宝我一句话告诉你，全渔轮的人，积极性都极高，没有一个给咱祖国、给咱社会主义新渔民丢脸的！”

　　程亮说：“永兴岛上的各行各业的人，听到南越伪军侵略咱们的西沙，都气愤的不得了，连夜抢着报名要到前线来，请战书、决心书堆了我一桌面，一再催我下命令，答应他们来。我们的人多得很哪！我们又从永兴开来两条军舰，我和你阿来叔就是乘军舰来的。”

　　阿宝满意地笑了。

　　何望来也报喜信说：“海军基地的领导，来到了永兴，亲自指挥我们斗争。你们的渔船跟敌人大舰英勇地周旋的事迹，向中央首长报告了。大家都说你们是英雄，西沙的渔民都跟着你们光彩！”

　　突然间，大海的那一边发出战斗警报。

　　民兵们又跳起来：

　　“军舰拉笛了！”

　　“快看，敌人的兵舰又转来，多了，整四条，都是大个的！”

　　大家看到，在远远的地方，四条大型的敌舰，象四只野兽一样，摇摇晃晃地开了过来。

　　我们的巡逻舰立刻起锚，迎上去了。

　　阿宝吹起螺号。

　　民兵们迅速地进入了战壕。

　　何望来眼盯着海面细端详，不由得说：“哎呀，敌人的舰那么大，咱们的舰这么小呀？四个对四个，咱们的四个加在一块儿也不顶他们的一个大呀！”

　　这话正说到郑安的心病上：“是呀，海南岛港湾里有那么多的大军舰，为何不开出两条来呢？”

　　何望来说：“当然啦，打仗不能光靠武器。”

　　程亮和一伙刚上岛的社员拥到刚挖好的环形工事里，观望海上的形势。

　　阿宝登上高高的了望哨，一手握枪，一手举着望远镜。

　　她看到我们的四条舰艇列成威武的长队，勇猛地摧开涌浪，向前冲去。

　　她看到跑在最前边那条艇，正是符海龙指挥的那一条“劲松号”。她仿佛看到符海龙豪迈地站立在指挥台上，怒视着迎面扑来的敌人。

　　大涌一排赶一排。

　　浪花一丛逐一丛。

　　矫健的海鸥追着战舰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