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和大海

作者:[英]昂加利·Q.劳夫 | 字数:2718
  假期结束了。我们星期一一回到学校就发现,几乎全校同学都知道了艾哈迈德的故事。在这个假期里,它比出现新口味薯片的消息传播得都快。就和他那时候作为“揍了恶霸布兰登的男孩”而轰动全校一样,艾哈迈德现在作为“难民儿童”又一次出名了。

  我不认为有哪位同学能守住自己和卡恩老师定下的约定,不去问艾哈迈德问题,因为班上的每一个人,都总是在和艾哈迈德聊天的时候偷偷问他问题。就连乔茜、麦克和汤姆都没忍住,开始问他“叙利亚有没有芝士三明治?”“希腊的天气怎么样?”或者“你在法国有没有吃过蛇和青蛙?”之类的。不过我想艾哈迈德不会介意的,因为我们是他的朋友。如果他能听懂那些问题,就会直接回答“是”或者“不是”;如果听不懂,他就只能看着我们,然后耸耸肩。可是有很多他不认识的人也来打听,有些人一次性问了超级多问题,那些问题就连我们也听不懂,何况艾哈迈德,他还不会说英语。

  有些班级甚至派情报员过来探听消息。情报员通常是班里年纪最小的同学,他们会得到一些糖果、足球贴纸或是额外的午餐券作为收集信息的报酬。有一些情报员人还不错,如果你告诉他们你不想说话,他们就不会缠着你了;可是那些为校园恶霸服务的情报员就特别讨人厌。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因为如果他们找不到新东西告诉恶霸的话,就会挨揍,但是有时候就算你答复他们了,他们也不好好听你说。

  学校里最烦人的情报员就是维克多了。维克多虽然每天都吃薯条,但还是非常瘦。他为两个高年级的恶霸服务。我不知道那两个人具体是谁,不过我听说他们总是在低年级学生的厕所附近晃来晃去,只要有人去上厕所,他们就一直摇那个人的身子,直到他口袋里的东西都掉出来为止。同时维克多还为一群女生服务,她们总是站在学校的喷泉旁边,等着他打听来的消息。

  艾哈迈德身份曝光之后,维克多缠了我们整整一个星期。每一个课间、午餐时间甚至是放学后,他都会突然出现,然后问我们一堆问题。就连我们都觉得那些问题很奇怪,比如说:“你的鞋子是哪里来的?”“你怕不怕烟花?”“你能用衣服做出**来吗?”还有“你真的只有九岁吗?你真实的年龄是不是要更大一点?”

  他真的太烦人了,就连课间护导的老师都注意到他了,有时老师会走过来请他让艾哈迈德一个人静静——除了艾恩老师,他是唯一一个冷眼旁观的老师。某天的一个课间,维克多被桑德斯校长和赫姆西老师找去谈话了,自那之后他就离我们远远的,但是他的问题却印在我的脑子里了。有时候人们说的话,会比说话的人给我们留下更久的记忆,即使你根本不想记住它。只要身边没有其他人,或是只有汤姆、乔茜和麦克的时候,维克多的问题就会从我的脑子里冒出来,让我忍不住思考那些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

  比情报员更让我烦恼的只有一个人——布兰登。在看过艾哈迈德的画,听过他的故事之后,布兰登不仅没有对他好一点,反而变本加厉地使坏。最近只要遇见艾哈迈德,他就会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说:“喂!臭难民!”在教室里,他会趁老师看不见的时候,偷偷朝艾哈迈德扔纸团。他好像忘记了,艾哈迈德随时都有可能变身成一头狮子,然后揍他几百拳。

  我们让艾哈迈德把这些事情告诉卡恩老师或是桑德斯校长,但是他摇摇头,说:“我不怕。营地里有很多比他更坏的人,爸爸说要反抗,所以我打他。”

  听了艾哈迈德的话,我觉得他真的非常勇敢,所以在万圣节那天,我带了一本丁丁系列里我最喜欢的漫画给他。在这本书里,丁丁也勇敢地面对很多坏人,跟他们战斗;即便那些坏人比丁丁更强大,而且数量众多——好像总是坏人比较多。

  “看!这是你,你就像这样。知道了吗?”我给他看那本书。

  万圣节那天,我打扮成吸血鬼,艾哈迈德打扮成一只绿色的怪兽——不过汤姆说那是绿巨人浩克[漫威漫画中的角色。]。我们两个人坐在操场上。

  “丁丁!”艾哈迈德一看到封面就大声喊出来。

  “你知道丁丁?”我觉得很惊讶。以前没有想到他会认识丁丁呢,不过我猜丁丁应该在每个地方都很出名。

  “是啊!”艾哈迈德说道,“我爸爸经常读给我听。”

  我点点头,想起爸爸以前为我读漫画书时发出的各种奇怪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我说:“我有全套《丁丁历险记》,你想看哪本都可以。”

  “送给我?”艾哈迈德问道。

  “噢,”其实我没打算把书送给他,只是想借他看而已,不过我可以让妈妈在图书馆里再给我找一本旧的,等它将要被扔掉的时候再拿回来给我,所以耸耸肩说,“当然啦!”

  艾哈迈德给我一个高兴的微笑,他开始快速翻着漫画书。他翻到一页,停了下来,指着阿道克船长说:“我爸爸有这个。”他说着,手指移到船长的胡子上。“你呢?”

  我摇摇头。“我爸爸没有胡子。不过……我爸爸……已经去世了。”

  艾哈迈德难过地点点头,低头看着画。“我不知道爸爸在哪里,可能他也不在了。”

  我看着艾哈迈德,问道:“你爸爸不在伦敦?”

  艾哈迈德摇摇头,“我来到这里的时候,爸爸还在后面。”

  我皱起眉头。“后面?那是哪里?”

  艾哈迈德耸耸肩,低头看着漫画书。“可能在法国。”

  我真为他感到伤心。如果我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在哪里,或者他是否还活着,我肯定也会很难受的。我很想问他那个红围巾阿姨是谁,能不能帮忙找到他的父亲,还有他的妈妈、妹妹和猫在哪里。不过艾哈迈德又把书翻到另一页,还举起来拿给我看。他指着一幅图片,上面有丁丁、阿道克船长、白雪,还有一个戴着眼罩的男人,他们一起站在大海中间的小船上,阿道克船长举着一面用自己的蓝色衣服做成的旗子。

  “大海……”艾哈迈德平静地说。

  我点点头。

  “我有妹妹。”他说,“她在这里。”

  “你是说她在这里?”我指着小船问他。

  “不是。”艾哈迈德说,“这里。”他指着海洋。

  我明白了。

  “噢。”我的心里感觉怪怪的,好像胸口突然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这种感觉我以前也有过,就是在医院里妈妈和莱尼舅舅告诉我爸爸去世的时候。

  “你是说……你妹妹……”

  “她叫希拉。”艾哈迈德说。

  “希拉……她在……海里?”

  艾哈迈德点点头,揉了一下眼睛。

  “那她就没有和你的小猫在一起了?”我静静地问他。

  艾哈迈德摇摇头。“猫死了……在山上。”然后,他快速翻到另一页,指着一顶**说:“上次见到妈妈的时候,她病了。”

  我快要哭了,但是艾哈迈德都没有哭,我也不应该流眼泪。我用力地盯着他指给我看的图片,这样他就看不到我的眼睛了。

  之后我们都没有说话,因为几秒钟之后,麦克和乔茜过来找我们了。汤姆还在餐厅里,因为今天午餐里有巧克力布丁,他想等大家都走了之后,悄悄地再拿一个布丁。

  我想看看艾哈迈德会不会给他们看漫画里的图片,然后告诉他们希拉、大海和他妈妈的事情;可是他没有,而且他看着我摇摇头,我知道了,他希望我能为他保守秘密。

  我点头回应他,在心里对他许下承诺,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可是我不知道,第二天我就被迫打破自己的诺言,因为第二天我听说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非常令人震惊,它改变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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