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作者:仇秀莉 | 字数:12983
  一

  手术室内,无影灯下,医护人员熟练地准备着手术器械。

  梁海涛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警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突然想起来,这不正是前段时间下乡义诊时,遇到的那名热情、开朗、帅气的警察阿力江吗?那一刻,梁海涛感到身上的担子很重。

  情况危急,刻不容缓,为了争取时间,他快速制订了手术计划,跟身边的助手和护士说话的语速也很快:尽快止血,清除血肿……

  虽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但梁海涛非常镇定,他时刻提醒着自己:“一定要把这名优秀的警察抢救过来!”

  手术开始了,锋利的手术刀刚划开头颅皮层,突然,意外发生了,他在清除头骨内的碎骨时,由于部分碎骨刺入血窦,引发了大出血。见到窦出血,梁海涛心里一惊,如果跟往常一样采取填塞止血的方法,虽然相对简单,但止血效果并不稳定,而且容易阻塞血管,导致术后病人再次出血,或静脉引流受阻导致脑水肿。

  手术室内非常安静,几名医护人员屏住呼吸,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同时都把目光集中到梁海涛的身上。梁海涛稳住心神,在第一时间找到被骨头碎片扎破的血窦,并果断地在显微镜下迅速进行高难度缝合,以达到彻底止血的效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阿力江队长的血压渐渐趋于稳定。

  手术一直进行到深夜12点,顺利结束后,阿力江队长的心脏发出有节奏的跳动声,病床前的各种监测仪器上呈现的线条见证着病人的体征从危险到恢复正常的惊险过程,梁海涛终于把受了重伤的阿力江队长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他的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被身旁有眼色的女护士用湿巾及时擦净了。

  手术室内,医护人员都松了一口气,向梁海涛投来敬佩的目光。

  梁海涛走下手术台,给负责护理的护士交代完注意事项后,这才感觉浑身疲倦,他看见一张椅子就一屁股瘫坐在上面,汗水早已浸湿了手术衣。这时,他听到肚子开始“咕噜噜”不停地响起来,住院部护士长帕丽达给他端来泡好的酸辣方便面,眼里闪着泪花,感激地说:“太谢谢您了,把我们县这么优秀的警官抢救了过来,辛苦了!”

  梁海涛接过泡面,说了声“谢谢”,就风卷残云般吃了起来,瞬间就把泡面吃了个精光,他感到这是今生吃到的最香最好吃的方便面!

  肚子填饱后,梁海涛走出手术室,立刻被守在门口的平山县领导、县里的警察围住,他们激动地拉着梁海涛的手说:“梁主任,谢谢,太谢谢你啦,北京大夫,亚克西!”

  这时,一位七十多岁、身板硬朗的维吾尔族老汉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梁海涛的手,眼含热泪,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连声说:“感谢救命恩人啊!你保住了我儿子,就等于保住了我的命啊。”

  眼前的维吾尔族老汉身材健壮,双目炯炯有神,不像其他维吾尔族老汉那样留着长长的鬓毛和大胡子,或许地震这几天,他没来得及刮,嘴唇上有些浅浅的胡子楂。老汉的眼角和额头上有着岁月留下的痕迹,但仍给人一种干净利索、精明能干的感觉。

  “不客气,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维吾尔族老汉看见梁海涛神情疲倦,不忍心再打扰他,很真诚地说:“我的家乡就在平山县,等地震过去了,你一定要到我家里做客!我们要好好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汉族医生都是好样的!”

  “客气了,客气了。”梁海涛说。

  梁海涛的双眼在打架,努力睁着双眼,当他看到指挥部的小车司机向他招手时,这才快步向楼下走去。他想回宿舍好好睡一觉,高强度的工作量,让他实在太困了,如果再年轻几岁,或许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第一天震级高达6.9级,之后的几天都有余震,平山县城还没来得及棚户改造的房屋和一些偏远的村庄,不同程度被震得塌陷。受伤的群众数量也基本稳定了。平山县人民医院接收了一部分受伤较轻的伤员,还有一部分伤员被转移到周边的县城医院,伤情最严重的则全部被送到和田市人民医院,因为这里就医条件比较好,能得到较好的医治。像阿力江警官这样的重伤,如果送到县级医院,医疗条件不太好,或许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梁海涛经过短暂的休息,很快恢复了体力,他到医院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望阿力江警官。

  迎面走来的年轻女护士满脸笑容地对梁海涛说:“阿力江警官生命体征已经恢复正常,人也苏醒了,今天早上,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

  梁海涛点点头,这场惊险万分的手术,至今想来都有些后怕,万一手术中阿力江警官遇到什么意外,不仅会成为平山县警察队伍中的一大损失,也会成为他的家庭最大的痛,更是自己行医多年来,绝不允许发生的事!但愿阿力江警官能尽快恢复健康,尽快重回工作岗位。

  这几天,住院部原有的病人,加上新转来的地震灾区的伤员,让原本就忙碌的护士们更加忙碌了。梁海涛带着神经外科的几名维吾尔族医生开始查房,每走进一间病房,都让所带的徒弟按照规范,讲解每一名病人的病情。他在带徒弟上,坚持严格要求,严格把关,让跟着自己学习的医生表述更加规范,能尽快提高对病人诊断的准确性。

  让梁海涛最满意的是维吾尔族医生哈力买提,他勤奋好学,经常主动跟自己探讨脑神经外科相关问题,进步非常快,是他及时为阿力江警官诊断后,提出尽快做手术的。梁海涛曾跟他的几个徒弟讲过,遇到重大疑难手术,一定要全程录像,如果发生不测,只要有记录可以给患者家属提供证据,就能得到家属的认同和理解,同时还可以给学习的医生提供资料,供以后遇到此类手术做参考。这也是他在北京工作多年的经验教训,可以避免一些医患矛盾。

  当梁海涛来到阿力江警官的病房时,只见他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洁白的被子盖在身上,头部仍缠着绷带网,起着固定作用,输液架上挂着药液瓶,药液顺着透明的塑料管一滴滴流进他的血液里。他的脸上有了血色,对于平时锻炼身体、体格强壮的他来讲,恢复得很快。

  阿力江看到身穿白大褂的梁海涛和几名医生来查房,脸上带着微笑,眼里露出感激的神情,用普通话对梁海涛说:“谢谢,谢谢。”

  此时,阿力江虽然身穿病号服,但他健壮的身躯以及棱角分明的脸庞,仍然让他不失英俊与威严。

  梁海涛安慰着阿力江说:“好好养病,很快就会恢复的。”

  病房内还站着一名身穿制服的维吾尔族年轻警察,他高兴地对梁海涛说:“梁主任,非常感谢你,我们队长是非常好的人,他阳光乐观、积极向上,我们都很喜欢队长,幸亏你们及时抢救,队长才转危为安。昨天我们已经把那五名抢劫玉石店的歹徒全部抓住了,现在我们只盼望着队长早日恢复得和以前一样,尽快回来跟我们一起执行任务。”

  危急时刻,能把阿力江及时抢救过来,梁海涛打心眼儿里感到欣慰。

  当地政府和医院领导对身受重伤的阿力江警官非常重视,把他一人安排在有三张床位的病房里,可以算是单间了。

  这时,一位维吾尔族老汉走进病房,手里拎着一个暖水瓶,他激动地对梁海涛说:“梁主任,非常感谢你救了我的儿子,我真担心儿子发生意外,我只有这一个儿子啊!”说完,他的眼泪流了下来。

  梁海涛想起来,他是阿力江警官的父亲,昨晚手术完成后,他们在手术室外见过面。

  老汉把暖水瓶放到床头柜上,转身对守在病床边的年轻警察真诚地说:“同志,这里有我和护士们照看着就够了,请你转告县局领导,让他们放心。现在是非常时期,我知道你们那里非常需要人,你还是回去工作吧。”

  阿力江也跟年轻的警官说:“我有父亲陪护就行了,你回去工作吧,关键时刻,社会治安最重要。”

  年轻的警察经不住再三劝说,他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阿力江,郑重地向老汉敬礼,说:“大叔,有什么事及时跟我联系啊。”他转身又对眼前的医生们说:“感谢你们,辛苦了!”说完,年轻的警察快步走出病房。

  梁海涛安慰着老汉说:“大爷,您就放心吧,您儿子的体质很好,勇敢挺过这一关,很快就能恢复的。”说完,他又查看阿力江头部和小腿的术后情况。

  老汉不好意思地对梁海涛说:“最近住院的病人比较多,而我们却占着一个病房,昨天跟领导说过,让他们安排其他病人住进来,可是……”

  “领导有领导的安排,您就安心让儿子在这里治疗吧!您儿子是尽职尽责的好警察,是有功之臣,也是大家学习的榜样,社会就需要弘扬正气!真为您有这么优秀的儿子感到骄傲与自豪啊!”这是梁海涛的肺腑之言,身旁的医生都表示赞同。

  老汉感慨地说:“想当年,我也是一名边防军人,军人就要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既然儿子选择了警察这一职业,为民除害也是应该的。”

  噢,怪不得眼前的老汉与众不同呢,原来他曾是一名军人。梁海涛不由得认真打量着老人,尽管已经七十多岁了,从他的神态中仍能看出年轻时器宇轩昂的样子。

  梁海涛打心眼儿里敬佩这位老人,他吩咐身边的护士,要多观察病人情况,阿力江如果恢复得快,可考虑减药。

  说完,梁海涛跟老人道了别,又向其他病房走去。

  二

  几天后,梁海涛再次走进阿力江警官的那间病房时,里面住进了三个面孔陌生的患者,阿力江不见了。这让梁海涛感到很意外,他不解地问一名维吾尔族护士:“这个病房里的警察呢?”

  护士说:“昨天下午,病人亲属看到那名警察病情已经稳定,主动要求办理转院手续,转到平山县人民医院更方便亲属照顾,昨天值班医生无法劝阻,只好给他们办了转院手续。”

  “噢,平山县经历了百年不遇的大地震,伤员一定不少,估计那里的床位一定很紧张,也不知那里的医疗条件怎么样?”

  得知阿力江转院,梁海涛怅然若失。尽管他和阿力江只有见过几面,但他能感觉到阿力江的人格魅力。为了一方百姓平安,和田地区非常需要这样尽职尽责的好警察,希望他能早日恢复健康。

  当天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梁海涛突然接到平山县人民医院挂职副院长王吉庆的电话:“梁主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要找的人,我们找到了!他就是从你们医院转来的受伤警察,据说他的父亲早年与建设兵团医院工作的一名汉族女医生结婚了。而且这名女医生当年是从北京过来支边的,具体姓名没打听到,不过,她应该就是你要找的人,只要找到这位警官的父亲,就能找到你妈妈的好友了!”

  听到王吉庆的话,激动、兴奋与失落同时涌上梁海涛的心头,瞬间,让他感到五味杂陈。自从来和田工作以后,妈妈的叮嘱一直在心中回响着:如果帮她找到了留在南疆的同学兼好友江红霞,一定要及时告诉她,她想跟她见面,想知道这些年,她生活得如何。然而,妈妈已经带着遗憾离去了,这也是让梁海涛深感内疚的事。

  当初,白洁知道此事后,她用手机拍下那张合影,洗了六十多张照片,发到了每个医疗队长的手中,让每位援疆医生的手里都有这张合影。大家都在努力帮他寻找,但始终没有结果,正当他要放弃的时候,竟然峰回路转,传来了这样的好消息。

  “她在哪里呢?”梁海涛握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呆呆地问着王吉庆。

  “你猜,你还见过她的儿子和丈夫。”

  “什么?我何时见过?”

  “她的儿子就是你前些天抢救过来的阿力江警官!他的爸爸就是你妈妈同学的丈夫!你还记得吗?两个多月前,我陪你们到平山县的乡下义诊,正是阿力江开着警车给你们带路,那天,他刚好回乡下看望父母。”

  这个消息让梁海涛甚是惊喜,生活中的巧合也太戏剧化了,怎么会这么巧呢?怎么可能呢?梁海涛从电话里能很明显感觉到王吉庆很兴奋。他的脑海里闪现着与阿力江父子见面的每一个细节,还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觉,尤其是阿力江的父亲,年轻的时候曾是一名边防军人。当时,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就是江阿姨的亲人。

  梁海涛突然想起来妈妈曾经说过,当年她的同学爱上了一个当地的退伍军人、维吾尔族英俊小伙儿,两人结婚后,还是妈妈亲自为江红霞接生了一个男孩儿,从妈妈的语气中,梁海涛隐约感觉这个小伙儿原本是对妈妈有爱意的,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转为和江红霞好了。梁海涛还记得,妈妈说那名维吾尔族小伙儿在建设兵团很能干,会开拖拉机,人很热情,人缘也好,尤其还会跳**舞、会唱**歌,深受兵团年轻女子的喜欢。

  想到这些,梁海涛的心激动得要跳出来一般。江阿姨对妈妈来讲,是她期盼了五十多年的人,对他来讲则是苦苦寻找了大半年的人。一想到要找的人近在咫尺,就从心底涌出强烈的愿望,想要尽快见到江阿姨。

  “既然确定了要找的人,那就赶快去平山县看看吧。”护士长帕丽达的一句话,立刻提醒了梁海涛,让他眼前一亮。

  对,我要去平山县找他们,一定替妈妈看望一下江阿姨!

  梁海涛无法掩饰内心的激动,走起路来脚步都格外轻松,胃口也好了很多。妈妈离去了,曾经的两个好姐妹已是阴阳相隔,只有他替妈妈完成这个心愿了。

  两天后,梁海涛把手头的工作安排妥当后,跟指挥部领导讲明情况,总指挥特意给他派了专车,并给他安排了任务,让他到平山县人民医院察看一下受伤群众的病情,也算是指导工作,也是加强民族团结的好事,总之,此次的平山县之行属于公事私事兼有。

  指挥部的司机得知此行的目的后,也为梁海涛能找到妈妈当年的好友而感到高兴,他在车上特意播放着欢快的**歌曲,车轮在公路上快速行驶着,如同梁海涛急切的心情。

  梁海涛在车上想象着和江阿姨见面的情景,会是什么样呢?她一定也很想知道妈妈这些年的生活状态吧?她一定还不知道妈妈已经带着遗憾离开人世了,见面后第一句话说什么呢?想到这些,他的眼睛湿润了,模糊了视线。自从妈妈走后,梁海涛感觉自己的情感很脆弱,甚至有些忧郁,很担心自己会患上抑郁症,作为医生,这是大忌,非常影响工作。所以那段时间,他竭力让自己开朗些,组织大家搞文体活动,让自己尽快从丧亲之痛的阴影中走出来。

  两个半小时后,车子驶进了平山县人民医院,只见出入门诊部、住院部的病人和家属很多,大家表情肃穆,还没有从灾难的痛苦中走出来,即使是熟人见面,也只是简单问候。

  梁海涛曾带领医疗队到平山县的乡村进行义诊活动,都是平山县人民医院联系接洽的,所以他对平山县人民医院的情况有所了解。

  车子停稳后,梁海涛进楼,上了二层,直奔住院部,他想早一点儿见到在平山县人民医院挂职副院长、神经外科主任的王吉庆,他想向阿力江的父亲详细打听让妈妈挂念一生的好友江红霞,他想替妈妈跟这位素未谋面的江阿姨见面,想跟她讲讲,这些年妈妈经常提起她,想知道这些年她生活得如何。总之,梁海涛想尽快尽早知道这一切。

  梁海涛见到王吉庆,直截了当地问:“阿力江警官住在哪个病房?大叔在哪里?”

  只见王吉庆面露尴尬,摊摊手说:“你来晚一步,今天上午,他们刚办理了出院手续。”

  “他还没有完全恢复,怎么能出院呢?”

  “我们也再三劝阻,但阿力江的爸爸说,他儿子可以下地活动,也可以自理,回家养病也一样的,这里的病人太多,病床太紧张了,要把病床留给更需要的人。他说过几天再陪着儿子来这里复查。”

  梁海涛听到这话,怔怔地看着王吉庆,埋怨他说:“你呀,怎么不拦住他们呢?”

  “人家要出院,我们也没办法啊。”王吉庆一脸的无奈。

  “他们家住哪里啊?我去哪里能找到他们?”

  “对了,他们办理住院手续的时候,填了家庭住址。”

  “快,帮我查查。”这句话又燃起了梁海涛的希望。

  王吉庆查找地址的同时告诉梁海涛,阿力江的妈妈肯定就是他要找的那位江阿姨。

  梁海涛很疑惑地问:“你怎么这么肯定阿力江的妈妈就是江阿姨呢?”

  “这事说来也巧,一名年轻的警察给阿力江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他到我的办公室,恰好看到我办公桌玻璃板下的这张合影,他说,有一次跟阿力江回乡下看望父母的时候,阿力江家的相框里也有这张合影。放心,那名警察非常肯定就是同一张照片!”

  这让梁海涛更想尽快见到阿力江的妈妈了。

  很快,王吉庆就查到了阿力江警官的家庭地址。

  司机二话不说,载着梁海涛,按照提供的地址驶去。很快,车驶进平山县公安局家属院。院内的环境还不错,街道笔直,花园广场上有一些健身器械,最东边共有三栋家属楼。梁海涛查看楼牌号,终于找到阿力江警官的家。

  站在门前,梁海涛屏住呼吸,紧张、激动、不安,他努力调整心情,终于抬手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眼前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头戴花头巾,穿着棉长袍,梁海涛端详眼前的老人,满脸的皱纹,从她深凹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能判断出她是维吾尔族人,而不是汉族人,那她又是谁呢?

  梁海涛讲明来意,还好,老太太能说几句不太流利的普通话。她说,阿力江是她的女婿,今天女婿回单位了,他说最近警力不够,需要人手,他的父亲回乡下了,说是家里有事需要办。

  站在一旁的司机用维吾尔族语跟老太太交流,梁海涛听不懂,只能从手势和说话的状态中,感觉司机已经问清了阿力江警官的父亲在乡下的具体住址。

  果然,司机高兴地对梁海涛说:“好了,我问清楚了,咱们现在就去那个村子,一定能找到他们。”

  就凭司机的这股子韧劲,梁海涛的心中也宽慰了许多。

  通往乡村的路,渐渐变得窄了,柏油马路也渐渐变成了土路。

  车子行驶在土路上,一路颠簸,速度明显慢了许多。今天天气还算好,一团团乌云遮住了太阳的光芒。如果这里没有发生地震,人们会跟往常一样过着踏实的日子,而如今道路两旁偶尔闪过几间倒塌的房屋,显得有些凄凉。

  梁海涛暗想:当年妈妈走过这条路吗?如果妈妈在世,她来到这里会有什么感慨呢?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驶进村庄,司机用维吾尔语接连跟三个村民打听,终于找到了阿力江父亲的家。

  这是一座小院落,院子里有堂屋,两侧有泥土坯盖的两间房屋,左侧的房屋已经倒塌,右侧的房屋也岌岌可危。堂屋房顶略有倾斜,或许是那天地震导致的。

  这时,从堂屋里走出来一名身体硬朗、面无表情的老汉,应该是他听到了有车停在他家门口的声音,就走出来看看。

  梁海涛一眼认出,来人正是阿力江的父亲。

  老汉看到来人是救了自己儿子的梁海涛主任,先是一愣,然后脸上很快露出感激的笑容,连忙说:“梁主任,你怎么来啦?我儿子恢复得挺好,谢谢,谢谢!”

  事隔几天,再次见面,梁海涛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涌上心头,酸楚的泪水瞬间湿润了眼眶,他问老人:“大叔,你认识一名北京来的汉族女医生吗?她名叫周凤琴,五十多年前,她曾在建设兵团医院工作了三年多,后来她回北京了。她说,当年有一名跟她最要好的女同学江红霞留在了兵团,和一名当地的维吾尔族小伙儿结婚了。”

  老汉睁大双眼,怔怔地看着梁海涛,吃惊地问:“你是……?你怎么知道的?我就是阿不勒提,江红霞是我的爱人。”

  “噢,大叔,我来和田之前,妈妈让我在和田寻找你们,我终于找到你了!”梁海涛伸出双手,紧紧握住老人那双布满青筋的大手。

  “你妈妈呢?这么多年没见过面了,她现在还好吗?让她来这里看看吧,今年年初,我们在市区买了新房子,本打算最近搬新家的,没想到赶上了大地震。”阿不勒提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阿不勒提接着说:“孩子,你真有出息,跟你妈妈一样,也当医生了!那天在医院见面的时候,就感觉有些面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阿不勒提又问梁海涛:“你妈妈还好吧?”

  “我妈……我妈……她,她已经病逝了。”梁海涛说完,鼻子发酸,泪水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下。

  阿不勒提听到这里,微闭双眼,身子左右晃了几下,多亏司机师傅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他。他缓缓睁开双眼,能看得出他强忍着悲伤。

  “大叔,我妈妈这么多年一直很想念江阿姨,她现在还好吧?”梁海涛调整了心情,问阿不勒提大叔。

  泪水顺着阿不勒提的脸庞流下,他嘴唇颤抖,哽咽着缓缓地说:“孩子,你……你等等啊。”说完,他转身回屋,很快他又走出堂屋,手里捧着一个相框。

  梁海涛看到相框里的照片正是妈妈周凤琴和江阿姨的那张合影。

  梁海涛凝视着相框里的人,轻声问:“江阿姨呢?我很想见见她。”

  阿不勒提神情恍惚,用手指了指左侧倒塌的房屋,带着哭腔说:“那天清晨她正在收拾东西,没想到……”

  阿不勒提再也绷不住了,失声痛哭起来,他举起右手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仿佛积压了许久的火山,终于以排山倒海之势爆发了。

  梁海涛呆呆地站在院子里,失神地看着倒塌的房屋。

  三

  这是新修的坟头,上面的土还有些湿,石碑上嵌着一张汉族老妇人的照片,依稀能辨认出她年轻的模样,她正是梁海涛苦苦寻找的江红霞阿姨。地震那天早上,她去左侧的房屋收拾东西,强烈的地震把那间危房震塌了,她没能躲过一劫。

  坟头周围是一片枣树林,上面已经挂满了绿色的枣,再过一段时间,满园子的绿枣就变成大红枣了,可惜,成熟的果实再也等不到主人的青睐了。

  让梁海涛最为心痛的是,他曾带着医疗队员先后三次来这里为村民义诊,或许,每一次都与江阿姨擦肩而过。如果当初能遇到江阿姨就好了,可以带她去北京跟妈妈见面,也可以带妈妈来村里让两人见面,就能了却妈妈的一桩心愿。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每个人都想追求完美的人生,然而,上苍总会让人们有些遗憾。

  如果没有地震,如果他们早一天搬到市区居住,如果周凤琴仍活在人世……但是,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也没有卖后悔药的,时光更不可能倒流。

  梁海涛擦干眼泪,按照汉族人的风俗,跪在坟前,对着江阿姨的墓碑磕了三个头,心里默念着:妈妈,我找到江阿姨了,我在她的面前行礼了,你们此生无法再相聚,就在天堂里见面吧。

  “大叔,我妈妈在这里,只留下一张合影,当年,她在这样的环境里过得还好吗?那时候的她是什么样呢?”梁海涛很好奇妈妈为什么这么多年对这里的记忆如此深刻,他很想知道妈妈当年在这里工作生活的点点滴滴。

  阿不勒提站在坟头旁边,一双布满皱纹的青筋大手捂住了双眼,泪水顺着手指缝滴落。许久,他放下双手,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看着眼前的这片枣树林,对梁海涛说:“你妈妈很喜欢吃当地的大红枣,她回北京后,我和你江阿姨把这片地全部种上了枣树,真希望她有一天能突然回来,尝尝这些红枣,真的很甜!”

  梁海涛忽然想起来,妈妈确实喜欢吃红枣,每次到大超市里购物,总是挑选**生产的大红枣,她说**大红枣日照光线强,好吃,很甜。

  此时,阿不勒提脸上泛起一丝温情,缓缓地说:“其实,这些年,有许多北京援疆医生来村里义诊,每次你江阿姨都抱着一丝希望,幻想着这支队伍里能见到你妈妈,但每一次都失望回家,从去年开始,她不再问了。”

  “我妈妈已经退休二十年了,她没有援疆的机会,那些年妈妈的身体不太好,退休后查出患有严重的肾病,每周都要做一次透析,出一趟远门,对她来讲是件非常困难的事。”

  阿不勒提听到这话,表情凝重,眉头紧皱,黝黑的脸膛呈现出刚毅的神情。他嘴唇抖动着,许久才渐渐恢复了平静,他缓缓地说:“那张合影,是你妈妈在回北京的那天清晨,我开着拖拉机带着她俩去县城,找到一家照相馆拍的。”

  “噢,妈妈说曾经给你们写过许多信,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有收到回信。”

  阿不勒提吃惊地看着梁海涛,大声说:“没有,你妈妈回北京后,我们从没收到过她的一封信,当时我们还觉得她太绝情了!后来,你江阿姨说想回北京看看,也想跟你妈妈见一面,所以二十年前我陪着你江阿姨去了一趟北京,到了后才发现北京变化太大了,医院也非常多,我们一连找了十多家医院,都没有打听到你妈妈的下落。那时,我们的孙子刚出生,太小,需要人照看,只好又回和田了。你知道吗?那时没有高铁,没有直达的火车,去一趟北京,往返路程需要半个月的时间,难啊!”

  梁海涛感慨地说:“是啊,那时的交通没有现在便捷,妈妈也曾说过想回来看看,但她的身体不允许。”

  阿不勒提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他低声说:“你妈妈很善良、很漂亮,她在团场医院工作期间,对待病人非常好,可以说是团场男人心中的女神。有一年冬天下大雪,气温很低,团场领导担心医护人员和住院患者熬不过去,让我开拖拉机去林场给医院拉劈柴,取火用。我独自开着装满劈柴的拖拉机向医院方向行驶时,天渐渐完全黑了下来,我看不清道路,加上雪多路滑,突然,拖拉机一个侧翻,我就不省人事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身子已经被装满车厢的劈柴压着,不能动弹,估计已是半夜了,冷风‘嗖嗖’地吹着,还下着大雪,冻得我都没有什么知觉了,更无法翻身,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梁海涛静静听着阿不勒提讲述往事。阿不勒提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那时没有手机,没有任何联系方式,我浑身发冷,感觉没有生的希望了。后来,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旁边的火炉烧得正旺,身子也暖和多了,你妈妈如同仙女般,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我,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得困倦疲乏极了。她看见我醒了过来,高兴地说:‘醒了,终于醒了,来,再喝点儿姜汤暖暖身子。’”

  梁海涛依旧静静地听着老人的诉说。

  “我听医院院长说,那天晚上是你妈妈值班,她听说我去拉劈柴,盘算着我应该到达医院的时间,但迟迟不见我到医院,就坐立不安,她一再请求院长派人沿着通往林场的路上找我。院长答应了,派人出来找我,在路边找到了我。多亏了你妈妈我才及时得救,否则我这条老命早就交待了。后来,我很快就恢复了元气。你妈妈人很好!非常好!”

  说到这里,阿不勒提像个害羞的小伙子低下了头。

  梁海涛听着阿不勒大叔讲着往事,脑子里一直努力回想着妈妈每次提到阿不勒提大叔的时候,总是欲言又止。

  “那后来呢?你怎么娶了江阿姨呢?”

  “有些事我也说不清,后来你江阿姨说,你妈妈在家是独生女,身体不太好,如果她继续留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生活,就等于慢性自杀。我很希望你妈妈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后来你江阿姨经常来找我,她人也不错,我们就结婚了,十个月后,你妈妈给你江阿姨接生,这孩子就是阿力江。再后来,你妈妈回北京了,而且再也没回来,当时我们都觉得她挺绝情的,其实仔细想想,她回来又能怎么样呢?这里环境太差,况且回一次北京,路途太遥远。”

  阿不勒提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看着远方。

  梁海涛说:“听我妈妈说,她回北京之前,江阿姨多次说,她家中有五个姐妹、一个哥哥,家里也不缺她一个,而我妈妈是家里的独生子,父母需要照看,而且她的身体确实虚弱。当年,妈妈在和田的时候,曾收到姥姥和姥爷的信,让她回北京住几天,姥姥在信中说,她的身体非常不好,希望我妈妈能回北京见她最后一面,妈妈接到这封信才回的北京。不料,姥姥只是想让妈妈永远留在北京,而且姥爷给妈妈已经找到了医院的工作。那时,妈妈拗不过姥姥和姥爷,只能留下来了,在北京工作八年后才结婚,才有了我。”

  阿不勒提怔怔地听着梁海涛的话,他不解地说:“你江阿姨是抱养的,她没有那么多姐妹,我那年陪她回北京找养父母,听邻居说,她的养父母早已过世多年了。”

  “啊?怎么会这样?”梁海涛的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沉默片刻,他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地说:“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此时,几只雀鸟在枣树林中盘旋着,鸣叫了几声,渐渐飞远了。

  四

  深秋时节的大自然是美丽的,尤其是南疆和田地区的自然风光更是迷人,充满了魅力。梁海涛和他的援友们在南疆工作九个月后,依然处于忙碌的工作状态,都希望在最美的季节一睹南疆大自然的美丽,尤其是想感受一下大漠胡杨“三千年不死,死了三千年不倒,倒了三千年不朽”的气节与壮美。应大家的要求,梁海涛征得指挥部的同意,利用周末时间,带援友们出来放松一下心情。

  车子沿沙漠公路向塔克拉玛干沙漠行驶着,沙漠公路顾名思义就是在茫茫沙漠间修建的公路,谁都知道,塔克拉玛干沙漠被称为“死亡之海”,其凶险程度可想而知。但是英雄的中华儿女不怕死亡,不畏艰险,不辞辛劳,不惧严寒酷暑,在专家的指导下,他们硬是在这片死亡之地建成了我国第一条沙漠公路,它也是世界最长、等级最高的沙漠公路。路面虽然不宽,只是一条双向单行道,但这足以惊天地泣鬼神了。

  沙漠公路两旁运用滴灌技术栽植红柳、沙拐枣等沙生植物阻挡风沙。

  车子行驶到胡杨最集中的地方,随处可见金色秋天的美景,为和田披上了美丽的盛装。医生们在一片惊叹声中,纷纷要下车欣赏胡杨,拍照留念。

  一行人下了车,毕竟都是第一次见到高大的胡杨林,他们迈着欢快的脚步,兴奋地朝着路边的胡杨林跑去。

  这里的秋景实在太美了,虽然今天不是蓝天白云的晴朗天,但和三月份来这里看到的景象相比,有着天壤之别。今天他们脱下了白大褂,穿着便衣,显得格外轻松,纷纷找着各自喜欢的景点和角度拍照。

  陆浩和白洁找到一处胡杨树茂密的地方,掏出手机,摆好姿势,连续拍了好几张照片。

  医生们纷纷打趣:“什么时候吃喜糖呀,援疆的好处真多,还能让有**终成眷属!”

  陆浩和白洁也很大方地回应着:“放心,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一个都不能少。”

  秋高气爽的时节,胡杨树枝繁叶茂,为浩渺无垠的沙漠带来了无限生机与俏丽。树干虬枝四展,树皮干裂,样貌千奇百态,犹如根雕艺术家的作品,在荒漠中顽强地生存着。援疆医生们感叹着大自然的神奇,也联想到这些年来,从祖国各地奔赴南疆工作的众多援疆人,如同胡杨树一样扎根荒漠,默默守护着这片家园。胡杨树的这种坚忍顽强的精神激励着一批批援疆人,在这里奉献着自己的青春,甚至生命。

  照片拍了不少,大家心满意足地回到车里。下一站就是穿越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了,它是世界第二大沙漠,大家想看看它的壮观,想感受一下它如海般的沙丘。据相关资料介绍,这里原本是一片汪洋,几亿年前,因地壳发生剧烈运动,随着斗转星移,这里慢慢隆起了巨大的沙漠。

  其实,在这一望无际的大漠下面,是一片海洋。

  据当地的老人讲,和田的雨水较少,每场大雨都是因着什么人或什么事感动了上苍,有恩赐才会天降大雨,而这些雨水将渗进大漠里,与大漠下面的海洋汇聚在一起。

  此刻,天空飘过朵朵乌云,慢慢汇聚在一起,整个大地暗了下来,有医生抬头望着天空说:“难道要下雨吗?”

  “是啊,看这情况,感觉真有一场雨。”有人附和道。

  维吾尔族司机师傅看着天空高兴地说:“下雨好呀,我们这里非常缺雨。”

  车子在公路上快速行驶着,半个小时后,在医生们的眼中逐渐出现一大片沙漠。

  “看,沙漠到了,真辽阔啊!”

  所有人都在看着窗外,这对于常年在繁华的都市北京工作生活的人来讲,是惊奇的景观,这也是他们到和田工作生活以来,第一次走进这片一望无际的大沙漠。

  司机师傅找到一处最佳观赏沙漠的地方,沙漠里的一块低洼处,这里生长着沙棘,只有这里还能看到点儿绿意,其他地方全是如同波浪般的大大小小的黄色沙丘,光秃秃的,没有什么可看之处。

  几名女医生大呼小叫地从随身的包里取出各种图案颜色的纱巾,围在脖子上或戴在头上把头发包起来,摆好各种随风飘逸的拍照姿势。

  几名男医生笑着说:“现在是表演的时候了,马上闪亮登场吧。”

  如今,只要手中有部手机,就能拍出像素高又美颜的漂亮照片。

  大家兴奋地向沙漠里走去。

  梁海涛早上出发前,担心到沙漠上,会有沙子进入鞋子里,他特意穿了一双旅游鞋。但行走在坚实的沙漠上,他反而不怕那么多了,索性脱掉鞋子和袜子,装进袋子里,光着脚丫子在大漠上走着。脑子里想象着妈妈当年是否也曾行走在这广阔的大漠上呢?

  突然,梁海涛感觉有水滴在脸上滑落,难道自己又落泪了吗?这几天,他已经在努力调整心态了,他希望能从这悲伤的情感中尽快走出来。他在援友面前始终是乐观的,只有到了夜晚他才发现,心如同被掏空一般,感觉自己对不起妈妈,没有完成妈妈的心愿。

  一滴、两滴……瞬间,雨点“噼里啪啦”从空中落下。乌云压顶,雨越来越大,远处传来援友们的喊声,隐隐约约能听到:“梁主任,快回车上避避雨吧!”

  梁海涛回头向公路望去,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走出了很远,已经远离停车的位置。看着远处向车子跑动的人影,他如同一尊雕塑般静静站在大漠上。

  梁海涛仰望天空,仿佛看到妈妈那双忧郁的眼睛,看到江阿姨被倒塌的房屋砸倒在地的情景,看到当年她们合影时闪着青春的脸庞。

  一声惊雷在空中炸响,顷刻间,天空如同裂开一道口子,大雨铺天盖地倾泻下来,重重打在梁海涛的身上和他脚下的沙漠上,瞬间,雨水浸湿了他的衣服,浸湿了大漠。他全然不顾从天而降的瓢泼大雨,任凭雨水在身上浇灌着,他或许不知道,这是和田地区几十年来最大的一场暴雨。

  梁海涛的脑海里又闪现着那一幕幕痛苦的场景,突然,他想到这一天正是妈妈去世百天的日子,他奋力举起双臂,伸向天空,很想冲着天空大喊几声,但喉咙如同被异物卡住一般,无法发出声音。

  “扑通”一声,梁海涛跪在被暴雨浸透的大漠上,放声痛哭。

  泪水、雨水一同渗进了无垠的大沙漠里。

   尾 声

  第二年春节前,北京阳光医院再次为梁海涛申请了赴美国进修的名额,正月初八,他坐在飞往美国的航班上,感受着飞机在云端穿行的节奏。

  援疆这一年,时间过得太快了,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有苦有乐,有喜有悲。最让梁海涛欣慰的是,他在上飞机前的那一刻,看到了白洁发在援友微信群里的照片,那是她和陆浩拍的婚纱照。两位青年才俊,神采奕奕,喜结连理,微信群里的援友们为这对新人献上最美好的祝福。

  梁海涛透过舷窗,俯瞰大地,下面是一片汪洋大海,他记得曾有一位哲学家说过:世界上的水固然很多,但最终都是相通的。他的脑海里立刻闪现出世界第二大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据说,那片沙漠下面是海水,或许,若干年后,那片大漠下的海水与眼前的海水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穿越沙漠,跨越海洋,梁海涛知道,只要视线所及之处,人生中注定有着不一样的风景!

  2021年2月20日初稿

  2021年3月18日二稿

  2021年5月8日三稿

  2021年6月20日终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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