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卞桃花献计
作者:邱 勋 |
字数:6162
一九四三年农历正月初一夜间,冬梅被潘彪带领的汉奸队抓住了!
本来,根据陈虹的安排,明天她和石头将被送到南沂蒙根据地去。理由虽然没有明说,但她猜得出来,是由于当前形势紧张,没白没黑地转移、隐蔽、行军、打仗,怕两个孩子有个闪失。冬梅不去,她舍不得离开陈虹和区武工队的亲人,舍不得离开这个新的、温暖的家。周二柱笑着说:“你呀,是井底下可怜的小青蛙!到了咱根据地,亲人比这里多得没法算,家业也大得多,火爆得多!”石头也不去,他要亲手崩了潘彪。小杨说:“不要紧,什么时候收拾潘彪,我打个电话请你回来!”陈虹却一声不响,找出自己一双鞋,用剪子把后跟铰去一块,又一针一针把变短了的鞋帮对起来,然后再结结实实地缝到鞋底上。她弯下身子,把它套在石头的双脚上,前前后后捏巴了一阵,看看倒还合脚,就抬起头来,朝冬梅温和而又严肃地说:“你们和小杨一起给上级送一份区委的报告。去吧,这是重要的任务呢!”
冬梅知道再也没话可说,就一把抱住陈虹一只手,把它紧紧地贴到自己的脸上。她心口一阵热,不知为了什么,竟然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自打没了娘,爹又离家出走,她那瘦瘦的肩膀,过早地挑起了生活的贫困和艰辛;在年迈的奶奶和幼小的弟弟面前,在街坊邻居们面前,她早就是个大人了。
在人生的道路上,她几乎没有精神上的童年。这些天来,尽管生活是这样艰苦而又动荡,但是,小小的女儿却变得娇憨起来,仿佛她身上那些孩子时代的神经又复活了。她变得爱说、爱笑,有空就缠着同志们学唱歌,学写字。虽然天天吃不好睡不足,可她人却胖了,两腮透出一抹鲜明的红润。是的,她怎么也没法离开这崭新的、迷人的生活!
但是,她更明白,既然话从陈虹的嘴里那么认真地讲出来,她已经没法让它改变了。终于,她擦一把温暖的泪水,就势把嘴贴到陈虹的耳朵上,小声说:“我们把信送到以后就回来,嗯?”
陈虹笑了笑,让她抓紧整理一下路上带的东西,并且顺手交给她一个小包。
小包里放着一些炒得酥焦的花生和烘得焦黄的面棋儿。这是老乡们给武工队送来过节的,陈虹和大家没舍得吃,留下来让她路上带着。她想起了在寒风中站岗的叔叔们,就把花生和面棋儿装满口袋,踏着白天化开、夜晚又冻硬了的泥地,穿过盖着牛粪、竖着挡风篱笆的菜地,摸黑向村外走来。
在村北的树丛前面,她遇上了留孩。她让留孩把这紧急情况赶快报告陈虹,自己却顺着一道土坝,弯着腰,向村子正西走去。
西面小村的狗叫声却又停了下来,天地之间一点儿声息也没有。星星在树梢上眨动着眼睛,一道淡淡的云影不慌不忙飘过银河。野地里一间没人居住的小屋,门旁土墙上却也挂着一只小香炉,插着一炷香,闪动着针尖大的光亮,随风飘来淡淡的香味。这个大年初一的夜晚,正像人们在神佛面前祈祷的那样,仿佛是如此安静而又和平。
但她突然听到了一声短促的声音,铁器碰撞在石头上的声音。打眼望去,只见不远的地方有一条黑影,四爪着地,正慢慢向前爬来。它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仿佛正想偷吃什么东西,又怕被人看到。来到小屋附近,它突然直起身子,猛一蹿藏到小屋后面去了。
她明白了,这是一个人,一个像狗一样四脚爬动的人。
她再抬头一看,只见村子西北的雪地里,突然出现了许许多多黑影子。他们隐藏在树丛后面、沟坡旁边,正悄悄朝村子移动。有几个沿着一条沟岔,正急急忙忙向村子东北方向插过去。
东面山顶上透出一片迷迷茫茫的青光,星星的光亮逐渐淡下去,天蒙蒙亮了。现在冬梅开始看清了这些黑影子帽上的白箍,看到了他们那在朦胧的晨光中闪动的枪刺。
来得不少,想包围我们哩!冬梅想,情况弄准了,得赶快回去报告!
她沿着沟坡,扭头朝村子跑去。但是她的两腿却像踏在棉花上一样,深一脚,浅一脚,不断打着软闪,总也跑不快。
“站住!”身后一声严厉的、低沉的吼叫。
她不管,继续朝前跑。而在村子附近的菜地里,已经发现了疾速奔走的黑影。一个伪军把枪架在土埂上,身子趴在土埂后面。他向下拉了拉帽子,双脚蹬动着,把它埋进盖着韭菜畦子的干牛粪里。再远,那条弯着腰的黑影子一闪,已经接近街口了。
村子里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一头小牛犊从土墙后面转出来,摇摆着尾巴跑进麦地,不慌不忙地啃起麦苗来了。
“晚了!”冬梅心里滚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仿佛自己正倒栽着向无边无际的深渊中沉下去,沉下去,“看来咱们还没有发现敌人,难道留孩没有找到陈老师吗?”
“得赶快给他们报信!”她想。于是,她扬起手,立即把一颗手榴弹向菜地里扔去。
她手有些抖,手榴弹只扔出十来步远。它在地上打着滚,像一只纺锤子,老半天却没有响。“坏了,是小杨他们跟我闹着玩,给我的是一只装样的假手榴弹吧!”
她才想跑到近前看看,却见前面突然腾起一团红光,手榴弹轰的一声爆炸了。
村边的伪军扭过脸,吃惊地打量一阵;过了一霎,有几个便弯着腰举着枪朝冬梅冲来。这时,村子里最高的一座屋顶上火光一闪,接着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声:“叭!嘎—勾!嘎—勾—”一座座房顶上,一个个窗口里一齐喷吐出刺目的火焰,吱溜吱在菜地上空划出一道道晶亮的红线。
一个正在奔跑的伪军,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从背后猛推一把,便一头拱到菜地里,一动不动了。另一个伪军却突然直直地伸出两只手,像要向天空抓取什么东西一样;然后身子像麻花一样朝一边**着,缓缓地扑倒在井台旁边;他的一只脚却又朝天竖了起来,摇摆了两下,又软软地插到雪地里去了。
“打中了!”冬梅心里想。
几个伪军连连打着枪,朝她扑来了。传来一个伪军的声音:“就一个人,还是个女的!”
“抓活的!”是卞鬼那嘶哑而又凶狠的嗓子,“别打枪,看是不是陈虹!”
伪军从四面包围过来,一步步接近冬梅。冬梅两腿反而不再发软,头脑变得像刚用冰水洗过那样清醒,正被烈火烘烤那样火热,又像被什么吸干了那样变成了一片空白。敌人的叫嚷仿佛很远很远,似乎是从另一个世界上传来的。他们围捕的好像并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与自己并不相干的什么人。而那一个个黑影子也许并不是伪军,而是一根根会动的木桩子。他们手里的枪是什么呢?是一把把到野地里搂草的柴禾筢子吧?
村子东南的天空中飘着**小小的、闪烁的火花。这是什么呢?哦,记起来了,这是星星!
在星星下面,有一道长长的山峪。村里枪声零落了,陈虹一定在带领大家朝那里转移。
她头脑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不,仿佛这念头一直在她头脑的一角酣睡,突然被什么照亮了,唤醒了:“对,引开这些汉奸!把他们引过来……”
她抓紧了另一颗手榴弹的木柄,奋力把它扔了出去,同时用仿佛是别人的嗓子大喊一声,震得空气嗡嗡轰鸣:“来吧,汉奸们!我就是陈虹!”
手榴弹划破昏暗的天宇,飞得很远很远。是的,比上一次远得多了!只看到菜地附近腾起一片红光,还没来得及听到那雷霆般的巨响,就觉得身旁刮起一阵风,一只枪托重重地砸到了自己的后脑勺上。她身子猛然一晃,一只手碰到了那饱鼓鼓的口袋。“看看,多脆的花生,多香的面棋儿……可惜……可惜没来得及送给站岗的叔叔们……”
这念头断断续续地在眼前闪过,再往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潘彪带领伪军回到柳泉峪,天就大亮了。他让人把昏迷不醒的冬梅弄进炮楼,自己带几个护兵回了家。潘白眼穿着过年的新长袍,伸出小拇指上半寸来长的指甲剔着牙,一面迎上来说:“啸千,我刚刚替你求了一卦,此卦上上大吉。主财则财源茂盛,问事则万事如意,求官则官运亨通。柿树坡一战,听说抓到了陈虹,真是马到成功,旗开得胜!”
“谁的**破了,让你拱出来了!”潘彪对这个本家大叔正眼不看,照直朝前走去,“没抓住大个的,就弄了个小毛孩子!哼,饭桶!废物!”
走在后面的卞鬼,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声也不敢吭。他怯怯地跟进客厅,看潘彪已摘下匣枪,气哼哼坐在太师椅上,便连忙捧过一杯热茶,轻轻放到潘彪面前。
潘彪端起茶杯,看也不看,猛地把它全部泼到卞鬼脸上,冷笑一声骂道:“看你这个兵,烧火不着,顶门弯弯!我问你:你长这两只眼睛是喘气的?撒尿的?”
卞鬼低着头一声不响。听差端上饭来,潘彪开始吃饭。
“你还竖在这里,卖秫秸吗?”潘彪耍过了威风,口气缓和了一些,“去看看,派几个人,把冬梅送到官亭!”
“等一等吧!”卞桃花身穿葱绿镶边琵琶襟小棉袄,外罩灰鼠坎肩,头上梳着高高的云髻,款款地走了进来。手腕上是两只假翡翠玉镯,白**嫩的小手里捧着一封香。她把几炷香在大红烛台上点着,插到财神爷轴子面前的紫铜香炉里,又把剩下的朝卞鬼一扬,说,“去,街门上,厢房里,阁楼上,你们去替我烧吧!记着,不要丢三落四的!”
卞鬼使个眼色,伪军都跟他走了出去。屋里只剩了她和潘彪,卞桃花便走上一步,笑着说:“潘队长,大喜呀!”
“喜什么?大年五更死个驴,不喜也得说喜!”潘彪大嚼着,头也不抬。
卞桃花在他身旁坐下,说:“自打你投过来,这算立了头一功。虽说没抓住陈虹,还搭上两条人命,可也不算空手回来。这个石家的丫头,叫我看,别看秤砣不大,倒也压得了千斤重呢!”
潘彪停下筷子:“少在我跟前念这份不纳税的喜歌!”
卞桃花一双描得尖尖的眉毛挑了挑,又朝潘彪跟前靠靠,一股浓重的香粉味一阵阵扑到潘彪脸上来。又听她说:“你的意思是要把她送到官亭?”
“你又不是不知道,藤田催命一样,睡梦里也跟我要陈虹!如今逮个冬梅,先搪塞他一阵也好!”潘彪说,“留下还得招麻烦。再说,她又不能长利钱……”
“利钱不光有,还是一本万利!就看你潘队长命里担得担不得!”
卞桃花嘴角似笑非笑,细眯起眼睛,眼珠像烧红了的针尖,又像挑逗,又像嘲弄,一闪一闪地刺着潘彪。潘彪不由放下筷子,嘴角一绺黑毛一耸一耸地抖动起来。潘彪非常熟悉这种眼神。这是久恋赌场的赌徒的冷静、贪婪而又狠毒的眼神!
卞桃花是一个大盐商的女儿,是一个赌博世家的小姐。起初,她家借以发家的家底就是从赌场上捞来的。她的父亲,那个老练、狡猾的赌棍,到老来不忘旧业,继续窝赌包娼,终于淹没在他自己设置的陷阱里,家业败落了。他有一次输红了眼,就把女儿的生辰八字写到一张破烟盒上,在牌九桌子上压了个“孤丁”。这是一种孤注一掷的豪赌,等揭开宝盒,十六岁的卞桃花便成为年老的小杂货铺掌柜的老板娘了。
卞桃花对此并不介意。赌棍的血液在她的血管里奔流,她穿着新媳妇的绣花缎鞋,不顾小杂货铺掌柜的反对,坐在那些汗流浃背、呼幺喝六的人们中间了。后来勾搭上了潘彪,杂货铺老板一根绳子结果了自己。潘家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把她娶进门来。等到生了金库,她有时还要到官亭赌场,一手揽着吃奶的金库,一手抓着大把纸牌,不顾四周两眼血红的男人们那些邪恶的眼神,随着她衣襟的闪动,怎样贪婪地朝她胸前扫来,她照样能精确、迅速地判断对方的虚实,朝怀里拢进大把的票子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潘彪也眯缝起眼睛笑着说,“不过不要看花了眼,把输钱的‘闭十’看成赢钱的‘天罡’!”
“咱手里抓不出‘闭十’来!”卞桃花说,“不过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福分,有没有这个胆量!”停了一阵,又接着说,“你要听我的,就不要把冬梅送到官亭,把她留在柳泉峪!”
潘彪连连摇头:“不行不行!那可就烧香引出鬼来了!陈虹他们准得来救,找咱们的麻烦!”
“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那正好一网打尽!”
“你净说梦话!”潘彪说,“今天夜里就是现世报!藤田十万火急般催着出兵,好容易瞅准了,打算捡点儿便宜,结果呢?咳!凭咱这几支破枪,人单势孤……”
“对呀!正好借梯上房,跟藤田要人要枪!到那时候,你不就气也粗了,腰也壮了?”卞桃花说。
“你又不是他们的司令官,只怕那样他们就不来了!”
“不来更好!”
潘彪吐口唾沫,冷笑一声:“屎壳郎照镜子,看你美的!哼,说来说去都是你的好事!”
卞桃花叹口气,说:“好俺那队长大哥哩,说来说去你怎么总不开窍!可惜送生娘娘点错了卯,让咱投胎成了个女人!我要生个男身,不信成不了点儿气候!”她点一支香烟,抽了一口,柔软的手指熟练地弹了一下烟灰,又叹口气说,“算了吧!将来办好了**你做,骏马你骑!我是帮买陪看,啥也不赚!你骒马上不了阵,我也就不操这份闲心了!”
卞桃花说完,**着腰肢,装出要走的样子。潘彪忽地站起来挡住她说:“说……说……说下去!”
卞桃花停下来,指指桌上的酒菜说:“你快吃,吃完了我说。”
潘彪忙说:“这阵我肚里乱糟糟的,饭嚼着跟木渣子一样,咽不下!不用卖关子了,把你肚里那牛黄狗宝掏出来,揭盒吧!”
卞桃花掏出洒花小手绢掩着口,轻轻笑了笑,又款款地坐下来。她那双细眯的、灵活的眼睛里,射出两道野性的、清冷的、咄咄逼人的光波。听她缓缓地说道:“大凡人生在世,有的是生来的富贵,有的是捡来的富贵;也有的富贵就在身边,看来有点儿烫手,就看你敢抢不敢抢!从来都是撑死大胆的,饿死小胆的,吓死没胆的!官场赌场是一理,这种事咱听到过也见到过!眼下你当了这份中队长,外面看风风火火;可内里的情由,我冷眼看起来,只怕行情看跌,难处还在后面。八路军是咱的死对头,不用说啦。就说官亭据点,藤田和刘翻译官都有几分信不过你。他手下那些人,睁着火鸡眼想你这个队长帽垫儿的,怕也不在少数。可这些都不可怕!怕就怕你自己,又要吃醋,却又嫌酸。自打老胡出了事,你更吓破了苦胆,越发前走走,后倒倒,举棋不定。这样的主儿,在赌场上输个光溜光的,我见得多啦!眼下你手里抓来个冬梅,说真的,这不算一张天牌地牌,可也看怎么打法。要是这牌出好了,照样能拿个满贯!你要是把她这么交出去,一个小毛丫头,又不是正牌八路军,算不了什么奇功。可你要留下她,跟藤田说用她做幌子引诱陈虹上钩,不怕藤田不给你点儿枪支弹药!日本人和咱中国人同是一理,不扎锥子不出血!碰上你手气高,真能抓住陈虹,你在藤田面前脸上就搽了粉,脚下就有根了!万一真像你说的,陈虹不上钩,那也好办。八路军整天宣传为了老百姓,冬梅一家为她陈虹出的这力,三里五村都知道。陈虹真个见死不救,穷棒子们的心肝就凉透了!到那时候,你出来收取人心,开辟地面,就不用费什么吹灰之力!先在青石崮打开局面,到时候就可以到官亭大街甩大鞋,蒙山顶上吹洋号,到那时弄个皇军手下的一县之长,我看是灶王老爷过小年,稳拿一个糖瓜!再往后能不能闯荡到州里府里,那得看你的造化!咱虽不等着跟你沾光坐八抬大轿,可看你出息成个人上人,也不枉白跟了你一场!到那时候再回头看看,就会明白,是这张平平常常的牌,一下子活了全局!”
一席话说得潘彪手痒心浮,腾云驾雾,脑门上那块疤由青变白,由白变赤。他伸手摸了一下卞桃花那粉嫩的脸蛋,咧开大嘴笑着说:“好俺的队长太太!好俺的孩子他娘!好俺的桃花妹妹!好俺的……”
“慢着!”卞桃花推开他的手说。
潘彪呆了:“又……又怎么啦?”
卞桃花直直地望着潘彪的眼睛,一字一板地说:“不要光想过五关斩六将,也要想到夜走麦城!要是这些全都砸了锅,碗里突然出来个‘幺二三’,怎么办?”
潘彪脸拉长了:“这……这……”
卞桃花鄙夷地撇撇嘴,尖声大笑起来,又突然收住笑,嘴唇上那胡子一样的茸毛,茸毛一样的胡子,一根根挓挲起来。她脸上透出一团闪闪烁烁、凌厉逼人的冷气,忽的一声站起来说:“砸了也不怕!就像当年俺爹的家当,汤里来的汤里走,水里来的水里去!人生一世,草长一秋,抬起头能当祖宗,低下头能当孙子,顺风顺水能跳龙门,钻进沙里能当王八,这才算得上男子汉大丈夫!”
“痛快!”潘彪两眼血红,猛力一拍大腿。他抓起一条鸡腿,连骨头都啃得吱嘎乱响,“娘的,舍不得孩子打不得围,就这么干!”
桃花嫣然一笑:“怎么样?我这话还能给队长开胃吧?”
“痛快!”潘彪抓起酒瓶,嘴对着嘴,咕嘟嘟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