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六

作者:司马文森 | 字数:2535
  六

  许天雄这一手,确是把许为民打惨了。不幸消息一传到,他就哀声痛哭道:“我这一生血汗全完了呀!我的钱庄、当铺……”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肯露面。七太旧愁新怨一齐来,直指着许添才的鼻子骂:“你也有今天!为什么不和你那宝贝四大天王一起被抬走?你无事生非,自找麻烦。当初为我大哥事,你一毛不拔,害死了他,现在你也得到报应,成了死无葬身之地,还有面目回来!”许添才各方受责骂,只是低头不语。万歪却从旁劝解:“这是天意,非人力所能转移。且事已至此,争吵也无用,还是善后要紧。”七太一把怒火又转到万歪身上:“你这狗头军师,坏事也有一份。现在是树倒猢狲散时候,赶快收起你秘书长臭架子,不必再在我们这儿作威作福。还是当你的风水先生去,三餐一宿不会有人短你的,我们许家也要和你一拍两散!”把那狗头军师骂得狗血淋头。

  而池塘更是一日数惊,六神无主,从四乡托庇投奔而来的富户人家,纷纷在议论:“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现在南区的天下再也不是许为民坐的了,他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为民镇还出事,池塘又如何能保住?”都纷纷在打叠行李,准备搬进城。

  倒是周维国派了林雄模特派员来慰问,许为民推病不见,许添才不敢说他不在镇上在**家过夜,事前一无所知;却捏造了一篇故事,敷衍一番:“那许天雄匪股现已投奔**,听说我们要**甚为恼火,起了一千多人马,十余挺轻重机枪,四面包围,我乡团大队以兵力悬殊,苦斗经夜,终以弹尽援绝,节节败退。”那万歪也千方百计地从旁遮瞒,说:“天雄匪股实力不弱,加上**支持,如虎添翼,锐不可当。今后前途,如非周司令亲挥大军进剿……”他冷笑一声,“南区天下,鹿死谁手实难预卜。”

  林雄模少校虽觉他们所说的话不全对头,却也不露声色,只问:“天雄匪股现与**勾结,你们有什么证据?”许添才甚觉慌张,万歪却胸有成竹地掏出一份告人民书说:“这就是证据,全南区都散遍。”又加上一句,“当天雄匪股侵犯为民镇时,他们也散发这类传单。”林雄模查问了些人员、枪支、财物损失情况,便告辞而去。

  许为民不吃、不喝、不见人,把自己关了三天,忽然传见万歪、许添才。许添才从事发后一直不敢去见他,这时见他传见,很是忧虑害怕,不知道会怎样处治他。提心吊胆地进去,一见面就跪倒在地,抱头痛哭,万歪也惊惶万状,满口:“司令息怒。”

  那许为民头包白毛巾,面现病容,倚身在太师床上。大出两人意外的,他倒没有半句责备的话,只说:“三天来我想了很多,要想的都想过了,许天雄敢下这毒手,我也要来个以牙还牙,要同他来个你死我活。可是,目前我们实力大减,不是他的对手,要雪这口恨,除非把中央军也拉进来……”万歪连忙邀功道:“小弟早料到许老会有对策,今天林特派员来时,我已对他暗示过。”许为民接着又说:“我已决定在为民镇重整旗鼓,并请中央军前来坐镇。”万歪连说:“此议甚佳,此议甚有见地。”只是许添才还有异议:“现在南区是一统天下,有个许天雄已把我们闹得头痛,再来个中央军……”许为民怒声喝道:“你少开口!好话是你说的,坏事也是你做的!”许添才受了这一阵责骂,也只好低头不语。

  三人正在密议大势,忽听得门外一片喧哗,许为民问:“又出了什么事?”许二这时正一头大汗三步当两步狂奔进来,说:“大少,她们又闹上公馆来了。”许为民起身问:“什么人闹上公馆?”许二望望许添才,许添才只好说:“那些乡团丁家属要求抚恤,已在镇上闹了几天,我说:你们平时吃了粮饷,因公死亡是应该的,还有什么抚恤金!她们却说:你们不给抚恤金,我们就不收尸。我说不收尸就让它臭、烂……想不到今天又闹到这儿来。”许为民问:“来了多少人?”许二道:“二百多,拖男带女,披麻戴孝,哭哭啼啼,围在公馆前,劝不动,骂不走……”许为民把双眼一瞪:“那不是反了!我许为民再倒霉,也不会向这些乱民低头,给我狠狠地打!”许添才为了将功赎罪,也表现得十分积极:“我去打!”

  当下许添才就点起公馆内的打手五六十人,各持长短棍、枪械冲了出去。只见那公馆外人山人海,二百多死难家属,披麻戴孝齐跪在大门口哀天恸地地哭着:“救救我们的活命!”从四面八方围着来看热闹的人更多,也有上千,有的同情,有的幸灾乐祸地在说风凉话,有的在劝说:“人死了,还闹什么,算了!”有的打抱不平:“丈夫死了,孩子家人这一大堆,不救济几个钱,叫她们如何过活?”那汪十五和他女人,还有几个服务社的人也夹杂在人群中。汪十五说:“当兵不是去卖命,死了人还有不抚恤的?”另一服务社员也说:“叫这些老爷们少吃一餐饭就够穷人一年饭哩!”议论很多,也很难听。

  那许添才前呼后拥、杀气腾腾地提着皮马鞭冲出大门,在台阶上一站,双手一叉,开口就骂:“妈的,你们想死了,老子早对你们说过,要钱一个不给,想死,我倒准备了几颗子弹!”那受难人的家属齐声号哭着,请求:“救我们一命呀!”“你们有的是钱,不稀罕这几个!”“你们少吃一餐饭,就够我们一年饭!”有个女人披头散发地怀里抱着一个三个来月的幼孩爬行到他面前,哀声哭求着:“大少呀大少,我们一家和你无冤又无仇,男人为你们丧了命,丢下我们这一家大小,你们还不肯给几个钱,叫我们怎样过得下去?叫我们怎么活下去呀?我求求你,看在这个死了爸的面上,救救我们呀!”说着就把头磕在地上,所有受难家属也都齐声哭着:“救救我们呀!”群众中有人叹气,有人摇头,有人也在哭着。

  那许添才却把马鞭一指:“滚!”群众叫嚷着:“你不答应,就不走!”恰好那妇人又爬前一步,想抱住许添才的腿求情,他以为她要来拉他,提起脚来朝她胸口只一踢,那妇人哀叫一声仰面倒地,鲜血冲口而出,群众发声喊:“打死人啦!”

  许添才一不做二不休,挥起马鞭就打人,那群打手有的朝空鸣枪,有的挥棍打人,公馆前几百人乱成一团,打人的被打,被打的也打人。而且混乱从公馆前一直扩大到街上,那些受难家属敌不过许添才率领下的那群打手,节节败退,心有余恨,有人叫声:“把许为民这老巢烧掉!”一呼百应,纷纷放火,也有乘机抢劫的,一时街上火头四起,争相关门闭户,如同到了末日……

  在池塘点起的这把火好像是个信号,池塘一烧开,各乡跟着也烧开了,那些穷苦无依的老百姓跟着也起来闹,甚至于发展到破仓抢粮。各乡富豪人家原已人心惶惶,这样一来更乱了,都说**已打了来,正在发动穷人**,纷纷搬进城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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