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一

作者:司马文森 | 字数:2881
  第十三章

  一

  那陈聪为反革命立了“功”,得到林雄模的赏识,被收下来做爪牙,并特别给他配备四个人四条枪,又特别嘱咐说:“潭头是个大乡、富乡,只是没人才。为了你这次立了功,我请准司令委你个乡团大队长当,算是一点奖赏。你今与**作对,**势必要报复,你只要把本乡乡团组织起来,抓在手上,身家性命就有保了!以后遇有困难可以找我,也可以找王连长,我们一定做你后盾!”

  这鸡狗一升了天,就在洋灰楼挂上潭头乡团大队部招牌,并以大队长身份在那儿办公,和玉叶双出双进,俨如夫妻,十天一大宴,三天一小宴,请的全是林特派员、何中尉、王连长等一类“大人物”。并时时恐吓乡人说:“不听我话,我叫你们个个去坐牢。”穿上军服,佩起手枪,进出有人护卫,居然充作大队长了。

  这件事,自然也有人走报他家里那黄面婆子。她想:当今陈聪做了官,三天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大享清福,我为什么不去跟他,却在这儿啃咸菜头?便带上一家大小亲自找到潭头,来个寻夫。不意那“陈大队长”一旦升了官,又兼有新宠在旁,哪肯认她,也来个“陈世美不认妻”。先说不在,后来那黄面婆子闹开了,觉得太不像样,又来个反面无情,叫人把她打了出去,不许她在本村“招摇撞骗”。那黄面婆子吃苦受气,心有不甘,就在村口立下地状,带大拖小哭哭啼啼,逢人便诉陈聪忘恩负义,勾上了狐狸精,不认结发妻。一时在村上大哗,却无人敢公开反对他,说:“人家正红得发紫,少给自己找麻烦。”

  沈常青女人从事发那天起就病倒了,被赶下楼和下人住在一起,没有人敢去看她。她哭着对那贴身丫头说:“看来常青没有希望,我也快死了。我就是死不瞑目,叫那陈麻子、小妖精把我们一家害得家破人亡!”

  那玉叶开头也是满心高兴,可以吐口气,也可以公开地和她心爱的人住在一起了。慢慢地也发觉陈聪这个人不是她过去所想象的那样,他无中生有地治了沈常青和沈渊“**分子”的罪,手段恶毒,又带人来抢劫这一家,住进门不久又闹了好多事,先是那黄面婆子来争丈夫,吵吵闹闹,叫她抬不起头,而后又把全家丫头都糟蹋了,动不动还拿枪吓唬人:“老子枪毙你!”她始而吃惊,慢慢地就为“看错了人”伤心起来。

  那陈聪见她愁眉不展,一天哭丧着面,也有些不满,说:“我做出了这些事,为的全是你,你没有好面色对我,就是恩将仇报!”又恐吓她说:“你眼睛得放亮一些,我现在已不是穷教员,要看人家面色吃饭,我已是大人物,有特派员、中央军做后盾。你得好好伺候我,有点差错,也叫你去坐牢!”她只有伤心痛哭,怨恨自己命运。也只有在那陈聪不在时,才敢偷偷去看婆婆的病。婆婆早就恨死她,对她来探只闭目不语,她哭着,说了好些懊悔的话,婆婆只在肚里骂:臭**,你说给谁听!而陈聪又多方需索,追问沈常青财产、存款,迫她写信到国外去要钱。稍不如意,也借酒行凶,一个耳光,有时还加上一脚:“你到底是死心塌地地跟我,还是三心二意?”玉叶哭着:“我不是把什么都给你了,还要我怎的?”

  这乡原有个保长,却是个挂名不做事的。那陈聪一上台就热衷于办乡团大队,把保长叫来训斥一番,又叫他晓谕各户:每三户出枪一条,一个人,负担全部费用,限十日内完成。“如有违抗,送中央军法办!”保长开了几次会没成功,没人到会,陈聪发急了:开什么鸟会?反正我已说定,按期不交就抓人!把那保长逼得团团地转,到处央人想办法。这时却有人替他出了个主意:“疯狗咬人无药医,远避为上。乡团不办看来是过不了关,应付应付也是个办法。把富户的枪拿出来,再到半山那穷户招二三十人,就算是当长工的,一应付不也就完啦。”

  那保长一想也觉有理,本村人家,枪尽有,只是怕当兵。当时登记上三十来条枪,又到半山找穷户商量。正好找上“贫雇农小组”的人,他来找汪十五商量,汪十五想:“曾听老黄同志说过:办乡团,能反对就反对,反对不了派人进去!”便说:“他们肯出钱,我们包下来干。”就代表那些穷户出面和保长谈判。谈定白天各人干自己的,晚上穿上军服,算乡团丁。这样,保长把人枪拼拼凑凑,成了个三十来人一支乡团队,带着汪十五去报到。

  陈聪不问来的是些什么人,只见枪械整齐,人员壮盛,表示满意。又见汪十五精悍,大家服,有意收他做个心腹,便说:“十五,你家穷,人口多,生活苦,我有意提拔你,当个小队长,但你必须依我的话办事。”那汪十五自是满口应承,于是就成了陈大队长手下一员头目。

  这一来,陈聪也算是个有势力人士了。他自仗有林雄模后台,颇为嚣张,并不把许添才看在眼里。进出是特派员办公处,来往的是王连长,叫那许添才恼火非常。他私下对许为民说:“这南区司令到底是爸当还是特派员当?为什么抓人杀人、卖官许爵,竟不到我们这儿说一声?”许为民口里不响,心里也自发愁,那沈常青是潭头首富,一向和他是世交,竟然说他是**?叫谁相信!现在那穷酸教员,竟又一朝发达,鸡犬升天,占人媳妇,霸人财产,当起大队长,还有法度没有?你说抓什么**,我说是存心敲诈勒索,就秘密叫人去对沈常青女人说:“你可以到我这儿来喊冤,我为你申雪。要花钱也不能花在他们那儿,我们自有衙门,自有法度。”

  那沈常青女人见有世伯出面撑腰,借口看病,由一贴身丫头扶着直奔池塘区乡团司令部喊冤。许为民不但亲自接见,还叫万歪帮她写状子,他说:“常青老弟,是我多年友好,如今遭这不白之冤,我不出面还有谁能出面?你可暂住在我这儿,有事我担当。不过,官司不小,不免有些花费,将来花多花少,实报实销,我也不多要你一个。”那常青女人当把随身带来的首饰、存折交出,说:“只要人能出来,这口冤气能申雪,花多少钱都无所谓。”许为民把东西过眼,知道油水不薄,为表示清白,又交回常青女人。从此常青女人就在许公馆住下。

  许为民为了表示不满,这件事竟也不向林雄模提,却叫人把吴当本请来,气愤不平地说:“人在我辖区,有事不通过我,直接插手,事后还瞒着不把真相告诉我,这叫什么作风?当初来请出山的是老弟,说交我掌管南区大权的也是老弟,现在出了这件事,你不能没干系。”吴当本当时想推:“林特派员不就住在这儿吗?为什么不找他谈谈?”许为民面孔一沉表示不快:“林特派员目中既无我这个司令,我目中又如何有他这个特派员?”那吴当本见势不妙,怕把矛盾闹大,连称:“只要沈常青不是真正的**,一切包在小侄身上!”说着匆匆告辞。

  而万歪在许为民示意下,也在对林雄模那边施加压力,他说:“这沈常青与司令有多年交情,是个什么样人,司令哪有不一清二楚的?你如今把他当**办,光听那姓陈的一面之词,又怂恿他去闹得鸡犬不宁,怎能叫他心服!”暗示必须放人才能平息许老不满。林雄模说:“我自也怀疑,可是案件未了。”实际这案件重心已转到林天成身上,沈常青最多只能问个“受人利用”,可轻处也可无罪释放。只是朱大同听说他是首富之家,要钱:“没有一二十万,别想出去!”万歪又对林雄模说:“特派员,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当初也是我提出的,后来我见特派员那样热心地找沈渊就知道有事,果然破了这桩大案,我只想到沈渊,没想到沈常青。把沈常青当**办是说不过去的,许老已自过问,想要钱也不大好开口。我看一个人情做到底,把人交许老去处理算哪。”

  双方还在那儿讨价还价,潭头已出了大事。

使用第三方账号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