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冲锋号在金银岛上响起来了。

　　解放军战士们飞奔的脚步伴随着密集的枪声。

　　枪口喷射着火光。

　　枪口喷射着仇恨。

　　枪口喷射着正义的呐喊！

　　地堡在冒烟。

　　地堡在飞沙。

　　地堡坍垮了！

　　“冲啊！”

　　“杀呀！”

　　他们迈上小码头的栈桥。

　　他们踏上那北国瑞雪一样白的珊瑚沙。

　　他们登上那江南早稻一样黄的黄沙丘。

　　他们钻进茂密的羊角树丛。

　　他们穿过粗壮的野海棠林。

　　枪弹在他们身边呼啸，打碎的叶子，在他们的头顶上纷纷地飞舞。

　　亚娟从后面追上来。

　　亚娟从队伍的旁边绕到前面。

　　她大声地喊着：“同志们，这个岛子我熟悉，我给你们带路当向导！”

　　她带领着围歼敌人的英雄队伍，踏上一条可以环行全岛的路上。

　　这条路是西沙儿女们，怀着无限的爱与恨，用心血和汗水开辟的。

　　小路已经被敌人的兽蹄践踏得不成样子了。

　　路上挖了沟。

　　路边扔着罐头盒，破布片，**女人的照片，还有摔成两半的佛像。

　　路边倒着毁折的树木，烧塌的茅寮，砸碎的坐凳，还有啃过的野果。

　　亚娟看到这一切，愤怒的心胸里又好象加了油。她更勇猛地往前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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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太平跟搬运子弹箱的一支队伍，从他早就为这次战斗准备好的小码头登岛上岸，很顺利地跑过来了。

　　他老远就喊：“亚娟，亚娟，看到阿宝姐了吗？她受伤了，你应当照管照管她呀！”

　　亚娟想起刚才在滩头跟阿宝相遇的情景，心里又一热，不回答郑太平，直奔甘泉井那边冲。

　　一个解放军战士忽然窜上来，猛地把亚娟按倒在沙土地上。

　　“砰！砰！”两声枪响。

　　子弹“嗖嗖”地从亚娟的头顶上飞穿过去。

　　那个解放军战士又一跃身蹿进树丛。

　　树丛里，一个伪军，靠在一棵野海棠的树桩上，正往枪膛上推送第三颗罪恶的子弹。

　　解放军战士大喊一声：“交枪不杀！”

　　那个伪军被吓得浑身一抖，连忙丢下枪，跪在地上，把两只污脏的手举起来。

　　亚娟红了眼，顺过步枪就要打。

　　解放军战士拦住她：“敌人已经交枪投降了，咱们的政策是宽待俘虏。”

　　亚娟气扑扑地停住手。

　　这时候，冲锋的队伍都跑远了。

　　战士说：“你押俘虏，我去追队伍！”

　　亚娟说：“我们支书给我当向导的任务，我得坚决地执行呀！”

　　战士说：“好多民兵同志已经接替你的工作了。把这个东西交给你啦！”

　　他说完，转身就跑。

　　呐喊声在四周响着：

　　“杀呀！”

　　“杀呀！”

　　战士们一个个象猛虎一样，迅猛地朝着敌人藏身的工事、丛林冲去。

　　亚娟很不情愿地押着俘虏走出树林。

　　她想，阿宝现在怎么样了呢？是在海里搏斗，还是冲回岛上？

　　她想，阿宝是西沙儿女的好榜样，一生一世都要按照阿宝的脚步走。

　　她越想这一些，越急着要去冲锋。

　　她听着枪声、喊声从四周传来。

　　她看见了阿爸何望来。

　　何望来端着枪，跟一队解放军战士，朝着草棚那边冲过去。

　　她又看见了黎阿伯。

　　黎阿伯跟一伙渔民同行，手握一把砍刀，瞪着两只愤怒的眼睛四处搜索。

　　她刚要喊，又看见了郑安。

　　老郑安提着一把木桨，从后面追上来了。

　　她高兴地喊：“郑安阿伯，你快些过来帮我看管这个俘虏吧！”

　　郑安停住步，朝那个丢魂落魄的伪军看一眼，说：“我想亲手抓一个呀！这些坏东西，可恨极啦！当年在岘港，我挨过他们的鞭子。这回，要不是海军大舰，解放军的队伍来，岛子丢了，性命也难保！看起来呀，不拼不斗是不行的；我再停在这里，岛子立刻解放，我就捞不着拼杀了！”

　　亚娟动员他说：“看俘虏这个任务极重要。你把他押到小平地去，我们再抓着俘虏就送给你，不让他们跑掉，以后也就不能再害人了。”

　　郑安觉得管上俘虏，是他平生没有干过的大事情，也是很威风的，就朝前跨一步，对伪军大吼一声：“走，走！你要老老实实地给我走！不然，我可是不好惹的！”

　　亚娟笑笑，端起步枪，向屹立着椰子林的地方冲去。

　　当她登上一道沙丘，两眼不由得一亮。

　　椰子树下，小盆地上，烈士韦阿公的墓旁，这时候是金银岛最热闹的地方。

　　从四面八方冲上岛子的解放军战士，民兵和渔民们，都涌向这里汇合了。

　　党委书记程亮冲到那里了。

　　党支部书记阿宝冲到那里了。

　　向阳大队的老年一代和青年一代，都冲到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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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娟也飞一般地往那里冲。

　　她赶过一串被民兵押送的俘虏。

　　她赶过一队抬运战利品的人。

　　她看到一个英姿勃勃的战士，奔向一块高地。

　　高地上竖着一根杆子。

　　战士非常熟练地爬到杆子上，把西贡的伪国旗扯下来，摔到地下，把一面鲜红夺目的五星红旗悬挂在顶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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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巨大的鸣响，从蓝空上传来。

　　人民空军战士，驾驶着银燕，在祖国的宝岛上，闪电般地盘旋。

　　穿过硝烟的白云。

　　擦过椰树的梢头。

　　飞吧，飞吧，给鏖战的健儿们助威！


　　30

　　收复珊瑚三岛的战斗胜利了。

　　阿宝这时候才顾上看看自己的肩头。

　　她的肩头上染着一片鲜红的血迹。

　　她激动地望着那猎猎飘扬的红旗，心头是炽热的，是满足的。

　　高阔的蓝天。

　　灿烂的骄阳。

　　飘舞的云朵。

　　浩翰的大海。

　　珍珠般的宝岛。

　　翡翠似的森林。

　　明镜样的泉水。

　　金子的沙土。

　　银子的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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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岛上的一切一切，都因她的英雄儿女们正义斗争的胜利喜悦，而展现了如此多娇的新容。

　　打扫过战场，在阳光普照的金银岛上，登岛的陆军和民兵们举行了战地祝捷大会。

　　他们集合在粗大的野海棠树下。

　　他们坐在开满鲜花的草坪上。

　　他们喝着岛上的清泉水。

　　他们谈论着珊瑚、金银、甘泉三岛已经全部收复的胜利。

　　他们畅谈着这些海岛的历史、今天和未来。

　　谈论宝岛的历史，谁又能比阿宝了解得更彻底更具体呢？

　　她深情地看着这里的每一个人，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想了很多，很多，也想得很远，很远……

　　程亮走到女儿的跟前。

　　“阿宝，你看，咱父女两个又到这里战斗了。”

　　“这是韦阿公牺牲的地方……”

　　“还有，你和海龙亲手栽的椰子树。”

　　“是呀，长得多么挺拔、茁壮！”

　　“你，还有我们大家的愿望和志气，终于实现了。”

　　阿宝抚摸着手里的钢枪，说：“**的哲学是斗争的哲学。今天的胜利，是斗出来的！”

　　程亮点头说：“非常对，非常对！这就是真理呀！”

　　阿宝又环视着四周美丽的景色，说：“我要带领社员同志们，结合这次西沙自卫反击战的斗争和胜利，把大家守岛、建岛、保卫西沙、开发西沙的劲头鼓得足足的！不论是什么样的敌人，胆敢来侵犯我们，一定要把他们埋葬在人民战争的狂涛巨浪之中！”

　　程亮笑着说：“你已经抓住纲了，志气会更大的。干吧，阿爸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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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议开始了。

　　胜利的欢呼声响彻金银岛，响彻富饶美丽的西沙，响彻中国辽阔的南海。

　　大海欢呼！

　　丛林起舞！

　　红的、白的、黄的、蓝的，还有紫的各种野花，一齐摆动起艳丽的花朵。

　　阿宝扯着亚娟的手，登上她们曾经同海军战士一起跟海啸搏斗过的高岗。

　　她眺望大海。

　　她看到一队人民海军战舰在蓝湛湛的波涛中巡逻。

　　她看到“劲松号”上飘扬的红旗，红旗下的指挥台，看到符海龙一手举着望远镜，一手向她挥舞致意。

　　阿宝忍不住激动地对亚娟说：“过几日，队里运来水泥和钢材，要在金银造楼房、搞加工厂。我想在这里组织一个大队，我永远留在这里工作。那时候，一定把我家的小海接到这里来。”

　　亚娟看她那么激动，就笑笑，故意问：“海龙哥同意你这样做吗？”

　　阿宝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他一定会赞成！要让我们的后辈子孙，永远在西沙战斗，在西沙扎根！”

　　春风吹到西沙群岛。

　　五星红旗，在宝石般的岛子上高高地飘扬，飘扬……


　　第一稿1974年4月22日写完于北京月坛

　　第二稿1974年7月7日写完于广州石榴岗

　　第三稿1974年8月30日写完于秦皇岛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