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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在小路上，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能感觉到达奇追在我身后。我知道它留在加文和泰勒身边会很开心的，特别是和加文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加文是它的“卢卡斯”。如果没有达奇，我现在或许还不能离开；想到他们还有达奇陪伴，我放心了许多。

　　在与希尔维亚一起生活之前，我们散步虽然从来没走过这么远的路，可这对我来说并不陌生。走在小路上，我经历过被人类压倒，被动物攻击。我穿越起起伏伏的山路，从怪石丛生到树木繁茂，从绿草如茵到童山秃岭。

　　我又累又渴，大腿肌肉已经不想继续运动，这比预料中的来得快了许多。我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躺下，打起了哈欠，感觉筋疲力尽。可是想要入睡没那么容易，我已经忘记了夜晚空气中动物的气味，有好几次，都被狐狸的叫声惊醒。我想要回忆起卢卡斯，但脑海里出现的都是达奇、加文和泰勒，还有大奶猫和克洛伊。我想念他们了，感觉自己非常孤独。

　　天气寒冷干燥。小路径直朝着家乡的气味延伸，为我省去了不少麻烦。可是我需要喝水，于是不情愿地离开小路，朝闻到有小溪的地方走去。我还闻到了烧焦的木头，它的气味不像希尔维亚嘴里冒出来的烟雾，也不像加文和泰勒的小木屋壁炉里的火，而是一股火苗早已熄灭的残余木头的清晰气味。沿着水源的气味前行，我很快便走到了一片宽阔的、枯草覆盖的区域，许多树木直冲云霄，它们的枝干就是烧焦木头气味的来源。大部分树木的枝干都是黑色的，上面一片叶子也没有，部分树木则平躺在地上。我走到其中一根木头前，好奇地嗅了嗅，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导致如此大面积的烧毁。烧焦的丛林隐隐约约传来郊狼野性的恶臭味，于是我转身跑开了。

　　不停歇地走了两天，我已经饥火烧肠。之前追踪水源时，我遇到一个很大的湖泊，只是我与湖之间还隔着一条繁忙的公路，我必须横穿过去才能喝到水。车辆呼啸而过，让我紧张不已。湖边没有树木，只有石头和矮小的灌木丛，所以我在喝水的时候没有东西可以遮蔽。

　　我想吃奶酪，但我渴望的不是奶酪本身，而是主人的爱和关注。我有点儿失落。

　　路上有车就意味着有人，而且我闻得出附近有一个城镇。如果我沿着公路朝城镇走去，就会偏离家的方向许多，可是我需要食物，而有人的地方一定会有食物。我尽量远离公路，有一段时间，这是相当容易的，因为公路沿着一条浅浅的小河延伸，而河岸边的道路非常平坦。可是后来，土壤似乎变得湿润，灌木丛也变得密集起来。我途经许多农场，都绕开了，不理睬那些狗对我或是愤怒，或是怀疑的吠叫。

　　当我走到有人家和商店的大街时，天已经黑了。人们煮饭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可是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没看见有狗群坐在门外。我发现了一些垃圾箱，里面装有美味可口的肉，但是它们太高了，我爬不进去。

　　一幢建筑大楼前面停放着许多汽车，我很快便被吸引了过去。它的正面是一排排的大窗户，光线从中倾泻而出。成年人推着装满食物的手推车，有时候有一两个孩子在上面。他们把手推车里的大袋子和小袋子都放在自己的车里之后，就把手推车推走，不再使用了。当我走近时，我发现从大楼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似乎不需要触碰门，门就自动为他们打开了。每当大门轻轻滑开，诱人的香气就会随着空气飘散出来。

　　美妙的香气中最诱人的是鸡肉的气味。大楼里面肯定有人在煮鸡肉。我被诱人的香气牵引着，离大门越来越近。大多数人完全忽视了我的存在，而其他人也都只是看着我，没有叫我。他们似乎都不会给我扣上皮带，带我远离卢卡斯。有个小男孩儿喊了声“小狗”，然后向我伸出手来，手指散发出浓浓的甜味。我还没来得及舔一舔，他的手就被他妈妈抓了回去。

　　那时候，周围所有的人都不如大门里面的鸡肉更具有吸引力。

　　我坐了一会儿，每次大门“嘶嘶”滑开，我都能吸入一股浪潮般的香气。我已经乖乖坐好了，却没有人给我一点儿东西吃。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出来，我按捺不住自己，走近了玻璃，透过大门往里面看，希望能找到鸡肉香气的来源。

　　门突然开了。我站在门槛上，不知道该怎么办。门似乎是为我打开的，就像每次散步回家时，卢卡斯会为我开门一样。它好像是在邀请我进去。出现在我面前的是大楼里面的一个铁货架，货架上方的灯散发出的热量将鸡肉的香味灼到夜晚的空气当中。我看到了装着鸡肉的袋子，鸡肉就在那里面！

　　我偷偷溜进灯火通明的大楼，感觉有儿点内疚。我已经准备好吃鸡肉了，甚至能想象出咀嚼、吞咽鸡肉的感觉，想着便舔了舔嘴巴。我毫不犹豫地走过光滑的地板，走到货架跟前，颤抖着用后腿支撑自己站起，去够其中一个袋子。我小心翼翼地用前牙咬住袋子，由于灯光闪耀，我眨了眨眼睛。

　　“嘿！”有人呵斥道。

　　我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正走在拐角处。他似乎生气了。

　　我放松嘴巴，然后鸡肉掉在了地面上。

　　地面上的食物总是给狗吃的，除非有人说“不可以”。

　　“赶快走开！”那人喊道。他没有说“不可以”，于是我捡起地上的食物，转身离开。

　　门关上了。我想远离那个训斥我的人，于是飞奔向前，透过窗户往外看，希望有人从外面进来，把门打开。“狗！站住！”穿白色衣服的男人喊道。我跑过去抓门，门居然开了！夜晚的空气瞬间涌进来。我逃出门外，叼着晚餐飞驰而去。

　　我的本能反应是不停地奔跑，但是我太饿了，只好逃到停车场旁边一个黑漆漆的水坑里。大奶猫不在身边，我可以独享所有的食物。我撕开袋子，埋头吃了起来。热乎乎的鸡肉鲜美多汁，是如此美味，甚至连袋子都被我舔干净了。

　　一种饱腹感让我觉得非常欣慰，可我止不住地想起大楼里的货架上还更多的袋子，更多的鸡肉。既然我知道它们在哪儿，知道怎么得到它们，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回到大楼里。

　　我朝着大门小跑过去。虽然那个人对我大发雷霆，但鸡肉还是放在原来的位置。他的呵斥让我很不好受，可那些鸡肉似乎就是为我留下的。我获取鸡肉的行为到底是有多恶劣呢？

　　我走近大门。一个女人推着一辆手推车走出来，只是瞥了我一眼。她并不认为我干了坏事。

　　等门轻轻滑动快要关闭时，我又向它走近了一点儿，门开了。我闻着鸡肉的气味踏进大门，就好像卢卡斯在呼唤我一样。我径直走向亮着温暖灯光和散发鲜美气味的铁货架。

　　“抓到你了！”一个男人喊道。

　　我转身看过去，发现是同一个人，他就站在我和大门中间，张开双臂像是要给我一个拥抱。

　　我咬住一只鸡，逃跑了。

　　我害怕，是因为我确信白衣男人是那种会带我远离卢卡斯的人。看到他生气，我想起了戴帽子的男人和他的卡车以及狗笼子，想起了房间里的狗悲伤痛苦的呼喊，它们当中没有一条狗可以忍住不叫。愤怒的人是会伤害狗的。这个人或许会伤害我，把我送回那个可怕的房间。

　　我跑了，可是我该往哪边走呢？只有人类才能找到进出大楼的路。我的爪子紧紧抓住光滑的地板，不断地向前奔跑，路过一排又一排的铁货架。我的余光瞥见周围的人都在盯着我。

　　鸡肉始终在我嘴里，现在它是我的了。我只想找个地方撕开袋子，然后吃掉它，但是人们不断地对我大喊大叫。我不得不离开！

　　“追上它，抓住那条狗！”白衣服男人吼叫道。

　　一个男孩儿手里拿着扫帚向我跑来，我连忙躲开，滑了一跤。我在高高的货架之间横冲直撞。一个推着手推车的男人对我说“来这里，大家伙”，他似乎很友好，但我还是从他身边窜了过去。除了嘴里的鸡肉，我什么也闻不到；除了自身的恐慌，我什么也感觉不到。所有人都觉得我应该接受惩罚。

　　“在这里！”当我走到货架过道的尽头时，另一个男人大声喊道。眼见他对着我挥动双臂。我立刻刹住脚步，险些就摔倒了，连忙站稳脚跟，疯狂地往后退。

　　“站住！”白衣服男人就在我后面，拼命地向我跑来。我冲向挥舞双臂的男人，从他侧边溜过。他的手拂过了我脖子上的毛发。白衣服男人想要改变追捕路线，却撞到了一个纸板货架上，导致许许多多小塑料罐落下来，铺满了地面。他一个踉跄，滑倒了。

　　我闻到户外的气味，并朝着它的方向跑了过去，可当我到了味道的所在地时，却仍然没有走出大楼。我只不过是到了大楼里一个散发户外气味的地方，那里有泥土、盆栽、花朵和水果。水果是我看卢卡斯吃的时候认识的，它们是橙子和苹果，都散发着浓烈的芳香。周围没有愤怒的人类，于是我放下鸡肉，撕开袋子，囫囵吞下了其中一部分。人类懂得捕捉鸡，然后烹饪加工，再把它们装进温暖的袋子里，他们是多么智慧的生物啊！

　　我听到了奔跑的脚步声。那些愤怒的人，包括白色衣服男人和拿扫帚的男孩儿在内，正冲我跑来。我咬住鸡肉从其中一边闪过，男孩儿“砰”的一声撞击到桌子上，一整堆橙子从桌上散落到地面，发出柔软、沉闷的声响。橙子像球一样在地面上滚动，不过我没有停下，而是朝着鱼和肉的气味逃走了。寒冷的空气从墙上倾泻而下。

　　“拦住它！”有人喊道。有更多的人在追捕我了。

　　我穿过了香喷喷的面包和奶酪的气味。大楼里面有太多食物了！除了人们对我的态度，它简直是我到过的最神奇的地方。我本想去闻一闻每一个货架的，可是愤怒的人们离我越来越近了。

　　我回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在我面前的正是摆放着美味鸡肉的货架。我冲了过去。一个手里提着包包的女人正慢步走向大门，门“嘶嘶”为她滑开了，夜晚的空气随之涌入。

　　“不可以！”有人大喊。

　　我知道“不可以”是什么意思，但在这种情况下，这显然不是对我说的。不过，那个女人却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或许那句话是对她说的。我从她身边跑过，蹭到了她的大腿。“喔！”她惊呼一声。

　　“拦住那条狗！”白衣服男人说。我已经熟悉了他的声音。

　　“狗？”那个女人试探性地叫了我一声。

　　我仍然非常害怕，大步走进黑暗中，故意远离拥有许多美味食物的大楼。我发现了一条街道，周围有几栋房子，但我没有停下脚步。终于，当听见有狗在后院吠叫挑衅时，我知道自己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一个人们喜欢狗的地方。我停了下来，喘着粗气，轻轻地趴在地上，“嘎吱嘎吱”地吃起了剩下的鸡肉。

　　当我醒来时，空中飞舞着一层薄薄的雪花。我的胃一阵剧痛，小便的时候既痛苦又**。后来我沿着雪地慢慢离开时，才感觉稍微舒服一点儿。

　　不知怎的，我似乎成了一条非常坏的狗，这种感觉仍然在困扰着我。一想到那个穿白衣服的男人，恐惧感很快又回到我的身上。我感到非常焦虑，甚至有点儿恶心。我慢悠悠地走在雪地上，警惕着身边的人，担心有人会伤害我，或者抓住我将我带走。

　　烹饪食物的诱人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勾魂摄魄，吸引着我前进。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坐在后门，等着有人带些美味的食物走出来。我闻到了培根的味道，心想着如果乖乖坐好，也许能得到一两块，但没人注意到我。或许要与狗群在一起才会获得那样的关注。

　　我在房子与房子之间小心翼翼地穿梭了一天。塑料桶里飘散出食物的气味，我满怀希望地嗅了又嗅，却找不到一个打开盖子的。太阳融化了雪，街道湿漉漉的，水滴从房檐上滴滴答答地坠下来。空气中回荡着水滴的声音，弥漫着清新、冷淡的水的气味。有好几次，我和栅栏里面友好的狗碰了碰鼻子。而对于冲我凶猛吠叫的狗，我不予理睬。

　　直到很晚，我才有东西吃。那时候我经过一个车库，车库的门打开了一点儿，刚好够我钻进去。角落里有一个几乎是空了的张开的狗粮袋子，我不顾门的另一边两条狗的愤怒吠叫，埋头吃了起来。

　　啃食狗粮让我想起了卢卡斯。我想起了当他把盘子放在我面前的地板上时，我激动的心情。那时候的我是多么感激他，对那个双手给我送来晚饭的男人充满了爱意。

　　不过，我仍然在适应，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去寻求食物。可能要在很多天以后，我才能吃到下一顿饭。当夜幕降临时，我走到了食物气味最浓的大街。夜晚的天气变得凉飕飕的，让我想起了在山上和大奶猫一起度过的日子。我得像它那样猎食才能养活自己了，但我会尽我所能回家。

　　人行道边，灯光闪耀。有一个男人在一片光亮之下，坐在一张毯子上。我避开他时，他轻轻地说“嘿，狗狗”。

　　我的第一反应是逃跑。不过，我停下来了，因为我从他的声音当中感觉到了友好。

　　那个男人闻起来满是污垢、牛肉和汗水的味道。他的胡子和头发又长又乱。他的一边堆积着许多塑料袋，另一边放着一个手提箱，类似泰勒用的那一种。手上戴着看不见手指的手套，正朝我伸过来。“过来，乖狗狗。”他温柔地说。

　　我犹豫了。听声音，他似乎是个友善的人。他正背靠着一堵墙，伸直腿瘫坐着，而不是张开双臂站着，手里也没有皮带，不像是会阻止我回家的那种人。

　　他将手伸进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了一小块牛肉递给我。我走过去，摇了摇尾巴。牛肉上面还沾了一层奶酪！我狼吞虎咽地把它吃掉，然后乖乖坐好。

　　“乖狗狗。”他表扬道。他明显是注意到我乖乖坐好了，又将手伸进小盒子里拿出一块牛肉，用手抚摩我的毛发，轻轻拿起我的项圈，盯着它说“贝拉”。

　　我摇了摇尾巴。大多数知道我名字的人都会给我零食。大楼里面那些守着鸡肉的人并不知道我的名字，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他们会如此愤怒。

　　“你自己在外面做什么？你迷路了吗，贝拉？”

　　我听出了他声音中的疑惑，看了一眼他旁边的盒子。是的，我很乐意再吃一块奶酪牛肉。

　　“我迷路了。”片刻过后，男人轻声说。他把手伸进一个袋子里，四处挖掘。我认真地注视着。

　　“嘿，看这里，你喜欢吃这些吗？”他喂了我一把坚果，当我咀嚼的时候，他又**了一下我的项圈。吃完之后，我才发现自己被套上了一根有弹性的绳子。我慌了，想要远离那个人，但在绳子绷紧之后，我就走不动了。

　　我和那个人对视着，轻轻地呜咽了一声。

　　我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