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作者:李云德 | 字数:4883
  天明,阴云被风吹散了些,全体队员都背起挂包,拿起手锤上山去勘察。

  白冬梅留在家里,她花了半天多的时间洗完所有的旧药布,彻底地把医务器械消了毒,临了还洗了头发。她头上裹着一条白毛巾,卷着袖子,脸上闪耀着喜悦的光辉,高兴今天把所有的埋汰东西都洗净了。她闲暇下来,就想起昨天葛锋和佟飞燕的谈话情形,她以女孩子特有的敏感,看出佟飞燕对葛锋动了心,虽然小佟还百般掩饰,可是怎么能瞒过她,姑娘家初恋的感情她已体验过了。她全心赞成这段姻缘,暗暗为小佟高兴,同时又暗暗为他们着急,希望他们快一些明朗化。

  白冬梅休息了一会儿,走到**门口往外望望,见满天乌云由南向北滚动,风吹森林发出呜呜地啸声。她暗想:“天要变啦!”往周围的山上望望,看不见一个人影,扫了各**一眼,队员们都不在,宿营地里空荡荡的,只是厨房那儿冒着很浓的炊烟。她准备到厨房去帮助做点什么,刚走出**,看见分局通讯员小黄走来,欢喜地迎上前问:

  “小黄,有没有我的信?”

  小黄说:“有!”拿出两封信交给她说:“一封是你的,一封是佟飞燕的。”说罢就跑开了。

  白冬梅拿着两封信退回**。打开来信,是妈妈的,前边的内容还跟以前的一样,说很想念她。后边写:“前两天我看见了罗伟的妈妈,她主张在今年国庆节给你们完婚,我也同意这个安排,你们都老大不小了,该结婚了!”她看完后,把信重新装进信封里,坐下来沉思。这是在预料中的事,现在她却感到非常惊讶,心里忐忑不安。

  白冬梅静坐了有五分钟,那种惊讶的感情才消失。她无法考虑妈妈提到的事情,拿不定主张。她预料到罗伟不久就会向自己提出来,那时候自己怎么回答他呢?她清楚地意识到两个人中间隔着一层东西,话说不到一起,心不能贴心,对于罗伟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似乎变得很不了解,哪里能谈到结婚呢?可是她又不能否认,直到现在还是爱着罗伟,感到生活在一起是不可避免的,自己还徘徊什么呢?局外的人看来这事很简单,她想起来复杂得难以捉摸,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愁的恨不得哭一场。

  白冬梅想起不久前看见的一首诗,那里边有句话说:“爱情象一支美丽的歌,然而歌子不是容易编好的。”她觉得这句话很对,这支歌确实难编好,姑娘们都在为编好这支歌子而苦恼着。这时,她禁不住想起佟飞燕,觉得佟飞燕和葛锋的爱情决不会发生自己这样的苦恼。她想:“人家两个都那么坚强,性格都那么爽朗,生活的理想是一致的,思想感情是一样的,怎么能不贴心呢。”不知是由于自己的苦恼感情所促使,还是出于对两个人的尊敬,她希望葛锋和佟飞燕结合的愿望更加强烈,热心想促进他们的关系向前发展。她思索着,忽然看见草铺上放着佟飞燕父亲的来信,一个想法掠过她的心头:“若不给小佟的父亲写封信吧?葛锋对佟海川很尊敬,佟飞燕就更不用说了,若是佟海川给双方来一封信,表示支持他们的爱情,什么问题都好解决了。”她想着高兴地拍了一下手,站起来去取出信纸,伏在小箱子边就写起来。她写道:

  佟海川伯伯:

  您好,我是您女儿佟飞燕的好朋友,也是葛锋的同志。因为我跟佟姐住在一起,关系很亲密,看得出来他们俩人的感情很好,已经由深厚的友谊上升到爱恋。我听佟姐说,葛锋跟您在一起的时间很久,关系也很亲密,您一定很了解他。佟姐羞答答的不好意思问你,我替她征求您的意见:葛锋这人到底值不值得爱?佟姐要跟他结合在一起你是否同意?当然,如今婚姻问题是她自己的事,但不排斥父母给女儿拿拿主意,特别是您对葛锋很了解,这就更有必要了。假若您同意他们的婚事,望您给他们俩人写信。

  热烈盼望您给他们双方写信。

  祝您

  安康

  白冬梅

  六月二十日

  白冬梅把信封好后,放进药箱子里,这时才注意到外边传来令她心惊的吼声,跑过去掀门一看,整个天空布满了黑乌乌的云彩,风卷尘沙飞扬,树叶碎草纷飞,山野里黑沉沉的连山峰都看不大清了。她赶紧跑向溪边小树丛那儿去取药布,跑到那儿一看,晒的药布都被大风刮得无影无踪。她发楞地望着黑乌乌的天空,望着被狂风刮得摇动的**,着急地想:“队员们要挨暴风雨了,别人还小可,陈老工程师正患气管炎,被暴风雨一淋这还了得!”

  白冬梅正在发楞的工夫,猛听“轰隆隆”打个沉雷,惊得她打个冷战。风卷尘沙迎面扑来,打得她睁不开眼睛,惊得她手足无措。

  炊事员老刘由**里跑出来,一眼看见了白冬梅,向她招手喊:“白医生,快来帮一把,**要被风刮翻,大家就不用吃饭啦!”

  白冬梅听着,忙奔过去帮老刘加固**。

  稍时,闪电连连撞击着天空,霹雷隆隆,狂风更猛了,卷动林海高声咆哮,山谷里发出回音,好象整个山峰都发出吼声。**被狂风卷得摇摆着,挣扎着,忽啦啦嘶叫着直往天上飞,拉也拉不住。接着,响起令人胆战心惊的炸雷,大雨瓢泼而降。

  雨雾把整个山野都吞没了,宿营地上一片漆黑,凭着闪电给照亮,白冬梅跟老刘拉绳子压木头。她头上的毛巾已被风刮飞了,头发散乱下来,顾不得理它,奋勇跟暴风雨搏斗。

  闪电划破天空,白冬梅看见几所**被狂风刮翻了,唿唿啦啦地挣扎着,有一所**被风连根拔起,呜呜呼啸着飞上天空。她惊得失声地喊了一声,想奔过去拉住它,这时候,她看见罗伟由刮翻的**里钻出来,双手抱着头,懵楞懵怔地团团转,嘴里直骂天。唰地一道闪电,罗伟借着电光发现这边有所没被刮翻的**,象是得了命似的,抬腿猛跑过来。白冬梅向他喊了一声,他也没听见,闪地钻进**。

  白冬梅气得血往上涌,想跑进**把他拉出来,一阵风刮得她站立不稳,踉跄跄地往前走几步。

  老刘嚷:“白医生,快拉住绳子!”

  霹雷隆隆响个不停,大雨一阵紧似一阵,风卷**直往天上飞。白冬梅同老刘加固了一所,又奔向另一所。啊,可好了,陆续由山上赶回来的勘探员,互相召唤着,都投入了抢救**的战斗。

  雷电闪耀,风还很猛,**在猛烈挣扎,人拉也拉不住,不时摔开拉扯的人飞上天空。人越聚越多,力量越来越大,飞起来的**被拉住了,**的木桩钉牢了,狂风终于在勘探队员们的奋力抢救下失去了威力。**虽然还在不停地唿啦啦嘶叫,但它飞不上天去了。

  勘探员们跟暴风雨激战了三个多小时,风渐渐减弱,**才逐渐驯服。大家松了一口气,纷纷走进**。

  葛锋同众人走进队部的**,用手电一照,**里满地都是水,行李和衣服全泡在水里,几个草帽在水上漂流,装资料的帆布包也泡在水里。陈子义看见资料包,惊叫了一声,分开拦在前边的人,上前抱起帆布包,打开一看,有许多图纸资料被泡得色墨湿润一片。老头连连说:“毁了!毁了!”

  队员们都吃了一惊,目瞪口呆地站在地上,**里一时鸦雀无声,只听外边大雨哗哗响。稍时,白冬梅点起防风灯,高高举起给大家照亮。

  陈子义浑身湿淋淋的,顺衣服往下滴水,眉毛和胡子上都挂着水珠。他转过头,两眼喷射着逼人的光芒,注视了鲁云超有两分钟,一字一顿地说:

  “鲁队长,我要求搞防水箱装资料的事,曾经向你提过两次!”

  队员们的眼光唰地都集中在鲁云超的身上,眼光里充满埋怨和指责。鲁云超在众人的眼光逼视下,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手没处放,脚没处站,现在他能说个什么,后悔得跺脚捶胸也来不及。

  葛锋看鲁云超手足无措,明白老鲁的心情,这个事故太严重了。勘探员的劳动成果就是图纸资料,这一损失就等于白白浪费了许多人的辛勤劳动,白白让人们吃尽了苦头。他瞅着资料包,瞅着满身湿淋淋的陈子义,心情很沉重。但是,他抑制着感情的冲动,脸色依然很平静。他等了一阵看鲁云超不响,觉得在这个时候应该扶他一把。他扫视了队员们一眼,严肃地说:

  “发生这个事故是个很沉重的事,责任由我跟鲁队长共同担负,这是我们的错误。不过现在不是批评的时候,更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埋怨指责!同志们,不要站在那里瞪眼睛,快动手抢救。留下四个人晾图纸资料,其余的人按勘探小组,分头排除**里的水,再检查加固一下**。另外抽几个人到厨房里去帮助燃起火,为大家烤衣服,去两个人帮助老刘快做饭,饭菜要好一点,把昨天运来的鲜鱼做上,好让大家吃得饱饱的,赶赶寒气和晦气。老孙,你负责挨**清点一下人数,看看人们是否都回来了。”他吩咐完向大家挥挥手,说:“大家快动手干起来吧!”

  葛锋的话对队员们鼓舞很大,立刻都活跃起来,互相招呼着分头去执行任务去了。

  葛锋目送着队员们走出去,转回身瞅瞅鲁云超,老鲁的脸色苍白,软瘫瘫地偎依在湿淋淋的行李上。他走近老鲁的跟前说:

  “这场风雨好猛啊!”

  鲁云超瞅了葛锋一眼,没有动,也没有吱声,眼下他被资料损失给打垮了,浑身一点力量也没有,脑子里成了一片空白。

  白冬梅手提着防风灯,睁大眼睛瞧着两个领导人,在这一刻的工夫里,两个人在她的心目中留下很深的印象。这几个小时跟暴风雨搏斗,使她头一次经历紧张的战斗。虽然仅仅是抢救**,她觉得受了一次锻炼,觉得有种力量在身上生长。她看不惯鲁队长那种垂头丧气的样子,对葛锋的魄力很称赞,觉得在这样领导者面前用不着惊慌,什么艰险他都能够顶住。

  孙大立急匆匆地走进来,说:“鲁队长,佟飞燕没有回来!”

  鲁云超吃了一惊,站了起来。

  葛锋盯着老孙问:“你都查遍了吗?”

  孙大立说:“我挨着**反复查了两遍,别的人都回来了,就缺她!”

  这意外的情况使葛锋很吃惊,站起来奔到门口。往山野里望望,风声还很大,雨不停地哗哗下着,山野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越看越不安;今天跟佟飞燕临近的那个人病了,暴风雨来得很猛,小佟跟别人失去了联系,独自一个人跑回来不容易。但是,佟飞燕有一定的山林经验,不至于走不回来,可是到现在无论如何也该回来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孙大立提议说:“我们去找她去吧!”

  鲁云超点头同意,披上雨衣准备上山。葛锋转回头拦住他说:“老鲁,家里的事情很多,你离不开,我去!”说着拿起手电向孙大立说:“老孙,去集合十来个人,咱们上山!”

  稍时,在队部的**前集合了十来个人,个个拿着手电,有的拿着手锤,有的提着猎枪,白冬梅拿着根木棒站在队伍里。葛锋拦小白也没有拦住,就带领人们冒雨上山了。

  雨下个不停,山野里黑得对面不见人。孙大立在头前引路,队员们跟随着他,一字排开,不声不响地冒雨向山上爬着。雨打得人睁不开眼,脚下又滑,不时有人摔倒,摔倒再爬起来,急急跟上,很怕掉了队。

  葛锋领队员们爬上山头,望望周围,黑洞洞地看不清。大家都打开手电摇晃,企图给佟飞燕做个目标,摇晃了一阵也不见有什么反映。

  葛锋喊:“佟——飞——燕!”

  山应回声:“佟——飞——燕!”

  白冬梅喊:“佟——飞——燕!”

  山应发出清脆的回音:“佟——飞——燕!”

  大家齐声喊:“佟——飞——燕!”

  山应发出洪亮的回音:“佟——飞——燕!”

  人们喊了一阵,停下来静耳细听,只有山应回答他们的呼唤,山应过后,只有雨打树叶声,山谷里的山水哗哗响。勘探员们望着黑洞洞的山野,暗暗着急,山又高林又深,看也看不见,叫也叫不应,上哪儿去找呢?大家一时没有了主意。

  白冬梅急得哭了起来,直向孙大立要办法。

  孙大立安慰了她几句,举枪对空“嗵嗵嗵”打了三枪,枪声震动着山野,响亮的声音延续了很长时间。枪声过后,等了一阵,还是没有任何反映。

  经过一阵分析讨论,认为小佟可能是迷失了方向,最好是燃起一堆篝火给佟飞燕做目标,可是雨这么大也燃不着,只得继续向前寻去。他们翻过山梁,顺着山谷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呼喊和打枪。

  雨继续下着,山谷里,洪水咆哮着滔滔奔流,队员们正沿着山坡走着,忽听上边山崩地裂的一声响。孙大立忙喊:“不好,上边有塌方!”他的话音刚落,塌方的流石和泥土唿隆隆地滚下来。队员们赶紧往边上跑,孙大立跑几步回头一看,见后边有个黑影跑也跑不动,上边的石头就要滚下来,惊得他大喊了一声,回身一把拉住那人的脖领子猛地往前一推,那人踉踉跄跄噗通摔倒,大石头唿隆隆擦他的身边滚过去。

  孙大立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奔到那个黑影跟前,弯腰用手电筒一照,见是白冬梅。小白被他猛推了一把,躲开了石头,但摔昏了。他吃惊地赶紧蹲下来,摇动着白冬梅喊:

  “小白,白冬梅!”

  大家听老孙喊,都围拢上来。葛锋伏下身子看看小白,见白冬梅的胳膊和手掌有几处擦伤,脸色苍白,昏昏迷迷地闭着眼睛,心里很不安。他摸了摸小白的脉搏,看小白的脉还好,安定了些,抬头向孙大立说:

  “老孙,你把小白背回宿营地去!”

  孙大立应了一声,把猎枪交给葛锋,背起白冬梅,摸黑往宿营地走去。

使用第三方账号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