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作者:李云德 | 字数:4970
  午后,在队部的**里,召开支委扩大会。由于工作忙,除了葛锋、鲁云超、孙大立三个支部委员以外,只吸收了陈子义和佟飞燕参加。

  敞开了半边篷布,**里又亮堂又清爽。五个人围着桌子坐着,互相望着不吱声。葛锋看鲁云超的神色不佳,知道老鲁是为了要改变工作安排不高兴,可是有什么办法,因为现在有了铁架山的新情况,工作安排必须改变了。他瞅了几个人一眼,向佟飞燕说:

  “小佟,你把铁架山的情况向大家汇报一下吧!”

  佟飞燕把矿石摆在桌子上,拿出笔记本和在铁架山画的草图,就开始讲。她由那天晚上小花讲的故事开始,简要而明了地介绍了一遍勘察经过,然后讲起铁架山的地质情况和矿石露头分布情况。铁架山的矿层分布很广,但地质构造很复杂,看起来全山是水成岩属,火成岩又活动的很厉害,矿床不太规整;在某些方面有云罗山的特征,勘探清铁架山需要做很多任务作。她讲的有声有色,很有条理,听她讲完使人们对铁架山有很深的印象。她把情况介绍完,说:

  “葛书记在路上同我议论过,铁架山的矿苗看来很有希望,值得集中力量去勘探。我们应该把宿营地搬到铁架山下,集中一切力量,尽快解开铁架山的谜!”

  孙大立听完很兴奋,称赞地瞅瞅满面红光的佟飞燕说:“好,这事干的带劲,讲的也很带劲,真不赖呀!看来铁架山这个矿点值得下力量勘探,我赞成葛书记和佟飞燕的意见,把我们的全部人马拉到铁架山下,在那儿安营下寨,大干它一场!”他转脸瞅瞅鲁云超,想听听他的意见。

  鲁云超手里**着一块矿石,心里很烦躁,原来打算要整一下葛锋,现在看风头不对,放弃了那个打算,可是自己在上午布置了工作,下午的情况就变了,现在他们还要把原计划全面推翻,把人马全部拉到铁架山,这就是说,争论来争论去,结果是自己失败。由于出于偏见,直到现在他对铁架山还是怀疑,觉得不能对铁架山抱过多的希望,不能够盲目地改变勘探计划。特别是看人们都不同意拿出力量去整理资料使他很恼火,肖局长来了怎么办呢?难道就这样狼狈地接待他?他觉得人们在看自己的笑话,到时候自己处于尴尬地位,别人把责任往自己身上一推就行了。他思索了一阵,向佟飞燕说:

  “你们对铁架山有把握吗?那儿会不会象云罗山?”

  佟飞燕说:“我们做的勘探工作很少,不能打保票!”

  “是呀。”葛锋接过来说,“现在很难说,我同小佟只是简单地踏勘了一下,没法做出准确的估计。要想对铁架山做出准确的估计,需要进行大量的勘探工作,因此我们想,要集中力量勘探,尽快揭开铁架山的谜。这只是我们的初步想法,考虑的可能不全面。这些日子你在家掌握全盘工作,考虑问题会全面些,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干?”

  鲁云超放下矿石,瞅了葛锋和佟飞燕一眼,说:“你们在铁架山发现了矿苗,这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但是,铁架山只是个矿点,我们对铁架山只能抱研究态度,不能过于乐观。云罗山就是个例子,我们对它抱的希望很大,顶风冒雪去勘察,结果没有工业价值。如果我们盲目地改变了原计划,把全队人马拉到铁架山,勘探了半天又出现个云罗山,我们就一切都落空了。那样一来我们可就更加被动,连想挽回都无法挽回了,对待这个问题应该慎重。”

  佟飞燕耸耸眉毛,对鲁云超这样冷淡地对待铁架山这个矿点很反感,沉不住气地想发言。她瞅瞅葛锋,见葛锋依旧从容不迫的样子,就没有再发言。她瞅瞅孙大立,老孙的神色也很激动,再瞅瞅陈子义,老工程师不动声色地坐在一边,仿佛漠不关心似的,一口接一口地喷着烟。

  沉默了一会,葛锋说:“改变勘探计划是个大问题,对待这个问题是要慎重,因此我们要充分进行研究。老鲁,把你的意见谈谈,咱们好共同商量。”

  鲁云超说:“我的意见可抽出少数人先去勘探铁架山,等确实有把握后再集中力量去勘探不迟,这样使工作建立在可靠的基础上,免得使工作被动。”

  葛锋问:“你打算抽多少人去铁架山?”

  鲁云超沉思了一下说:“抽出一名地质技术员,带领三四名练习生和地质工先去勘察吧!”

  佟飞燕提醒他说:“只抽这么几个人去勘察,别说是要做出有把握的估计,就是要做出初步的估计,也得好几个月的时间呀!”

  鲁云超说:“那有什么办法,就是这么点力量嘛!铁架山也不会跑了,拖一下怕什么,肖局长不久就要来了,应该尽快地把那些受损坏的图纸资料搞好,不然肖局长来了连个资料都看不到,怎么指导我们的工作呢!”对于这个他是有苦衷的,自己明白理由不够充足,他希望人们能体谅他的苦衷,同心协力把这个漏子堵上。

  葛锋暗想:干工作要对党对国家负责,哪能放松找矿去搞这个,哪怕挨批评受处罚,也不该忙着去补救去粉饰!

  孙大立皱起眉头,觉得鲁云超太固执了,瞧着他说:“铁架山不会跑,可是国家希望早一点找到大矿呀!在找矿上我们应该争取时间,相反,那些资料倒用不着忙。”他有些激动,坐不住地挪了一个位置。

  佟飞燕接着说:“老孙说的很对,国家跟我们要矿呀,为了早一点找到矿,我们才不顾严寒,踏着冰雪来到这一带山区。现在发现了铁架山有矿点,为什么不集中力量勘探清呢?我看咱们当前勘探清铁架山比干什么都有意义,哪怕它不大可靠。肖局长来就来呗,我们做工作是对党对国家负责,不能干面子活,用不着下力量去补救!”

  鲁云超觉得佟飞燕的话太刻薄,两眼凝视着她。暗想:这个泼辣的姑娘,在葛锋的鼓励下,劲头更大了。

  佟飞燕感到鲁队长的眼光很重,转过脸瞅瞅葛锋,看葛锋向她投来责备的眼光,后悔自己说话太冲。她把眼光由葛锋的脸上移到陈子义的身上,对老工程师总是不发言很着急。

  陈子义稳重地坐在那里,手里捏着大烟斗,静悄悄地瞅着争论的人们,他对两方面的意见有自己的看法,但他不愿意在他们的激烈争论中插言。他注意到佟飞燕瞅自己,向她投去赞许的眼光。

  葛锋扫了几个人一眼,觉得争论双方的意见,单独拿出来都有理由。为了把工作安排得更妥善些,需要很好讨论一下,他看人们都沉默不语,说:“大家再继续讨论一下,都充分摆出自己的理由,集思广益,会把工作安排得更妥当些。”

  孙大立说:“我再说一点,鲁队长在上午布置完工作后,有些队员就有反映,认为力量配备不当,把各组的技术员抽出来,剩下的练习生很难开展工作。当他们听到佟飞燕介绍了铁架山的情况后,大家都对铁架山感兴趣,纷纷议论要去勘探铁架山。大家恨不得一下就勘探清铁架山,让他们坐在**里搞资料,他们坐不住啦!”

  陈子义接过来说:“是呀,连我都有点坐不住啦!我很向往铁架山,很想尽快揭开铁架山的谜。”

  佟飞燕冲陈子义笑笑,她很理解老头的心情,一个地质工程师,听说哪儿有个矿点,不去踏勘,不揭开它的谜是不能安心的。她说:

  “我在探铁牛洞、勘察铁架峰时就想起了你,知道你知道了铁架山的情况后,就要惦在心上,你不去勘察一下连觉都睡不好。”

  陈子义笑了,向佟飞燕说:“我可不象你那样性急,你这个急性子才睡不着觉哪!”

  鲁云超扫了人们一眼,看形势对自己不利,不仅是孙大立和佟飞燕跟着葛锋跑,连陈子义也不赞成他的意见。他禁不住想起石海的话,葛锋确实是处处在孤立自己,现在利用他在铁架山偶然的发现,要推翻计划。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苦。瞧人们对他的打算都不支持,都向他开火,他窝了一肚子火,不想再重申他的理由,点起了一支烟,大口大口地喷着。

  会场上沉默了。

  葛锋看人们都不发言,知道都等着鲁云超说话,他瞅瞅鲁云超,鲁云超的脸色很阴暗,察觉到他在窝火,对会议抱着不满的态度。一阵寒冷流遍他的全身;老鲁这个人太固执太感情用事啦!沉默了一会儿,征求地向鲁云超说:

  “老鲁,你还有什么意见?”

  “我都说过啦!”鲁云超说了一句,眯眼吸着烟。

  葛锋看人们望着自己,明白该到自己说话的时候了。他说:“我认为尽快找到国家所需要的矿,是我们安排勘探计划的出发点。铁架山是当前唯一的线索,何况还是个很有希望的矿点,应该根据这个新情况改变勘探计划。我们的力量很薄弱,应当把力量放在刀刃上,不该分散使用,应该集中一切力量尽快解开铁架山的谜。当然,铁架山还是个谜,现在改变计划似乎有些冒险,其实冒什么险呢?只是放慢普查地质填图的进度,就是勘探了半天没有工业价值,也造不成什么严重的后果。至于受损坏的图纸资料,可以抽一两个人慢慢搞。肖局长要来,我们的确得准备准备,很好地把这一阶段的工作认真总结一下,争取领导更好地帮助我们,而这是我们队部的几个人的事,不能因此而影响勘探工作。”

  孙大立、佟飞燕和陈子义,听了葛锋的话都很赞同,觉得自己不需要再说什么了,不约而同地把眼光转向鲁云超。

  鲁云超皱皱眉头,避开人们的眼光。沉默了一阵,慢腾腾地说:“原先的勘探计划是分局同意了的,这就是说符合分局对我们的要求。我不明白为什么千方百计地要推翻它,总是想另搞一套。”

  为了搞好团结,葛锋息事宁人地说:“老鲁,这个问题我们已交谈过了,用不着再提了!”

  “我想提提是有好处的!”鲁云超索性挑明地说,“别的用不着再说,我不明白,为什么宿营地遭受暴风雨的袭击,闹得乱糟糟的,就带领一名主要技术员跟老猎人进山?陈工程师病倒,罗伟开了小差,多叫我伤脑筋!我不明白,为什么对铁架山这么热心,对队里的事那么冷淡?这不是很明白的事,还不是急着要证明自己是正确的,难道说先抽出部分人去勘探不行吗?连用一些人整理资料都不同意。是的,这件事我要负责,但也不能看我的笑话!”

  葛锋有些吃惊,自己从来也没有想到这个,怪不得老鲁对自己的劲头这么大,原来如此呀!他解释说:

  “老鲁,你不要误会!那天我觉得铁架山的线索很值得跑一趟。当时我想,在生活方面有孙大立给你做助手,技术方面有陈工程师和那几名技术员,家里的事虽然多,我相信你能应付得了。当前没有比找到矿点更为重要的事了。我主张集中力量勘探铁架山,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绝不是想显示自己,看你的笑话。队里出的漏子,我们要共同负责,我看谁的笑话呢!老鲁呀,你想邪了!”

  鲁云超哼了一声,脸瞅着篷布,避开所有人的眼光。

  葛锋看鲁云超这样,心里有一股说不清的滋味。他来到普查队这么长的时间,始终没有跟老鲁建立起友谊,意见总是不能统一,话说不到一起。现在看来老鲁越走越远,问题越发展越重了。他筹思了一下说:

  “老鲁,你这样不相信人,对别人的意见不是从工作出发去考虑,而首先是做出种种猜测,这难免有片面性。同时,你把自己的威信看得过重,考虑问题时刻照顾自己的威信,这样就影响你正确地去看问题。比如说铁架山吧,你没去踏勘就一味地怀疑,你有什么根据呢?大家对铁架山都是那么热心,你为什么偏偏不热心,是否有些偏见呢?老鲁呀,这是你的致命弱点,如果你不克服,会把你引到歧路上去的!”

  鲁云超羞恼成怒地站起来,怒冲冲地说:“算了吧,说一千道一万,都是我的不对,都怨我这个队长无能,最好是请求分局把我调走吧!不过,你也要检查检查自己的行为,去收集一下在群众中造成的影响,你搞些什么名堂,你当别人不知道哩!”他说完迈步走出**。

  会场上一阵死一般的寂静,人们都屏着呼吸望着走出去的鲁云超,空气很沉闷。

  稍时,孙大立猛地跳起来,气虎虎地嚷:“这象什么话,简直令人难忍!”

  佟飞燕气得双眉紧锁,脸色涨红,嚷:“不行!我得给分局党委写信,一定要彻底解决!”

  葛锋严峻地盯了两个人一眼,说:“不要吵嘛,吵能解决什么问题!”他继续望着鲁云超,鲁云超不见了,他仍然望着那个方向。

  佟飞燕急得眼泪直滚,冲着葛锋,埋怨地说:“你一味对他迁就,一味强调维护他的威信,一味讲究团结,拖拖拉拉,可是……你看他的态度,你听他说的是什么话。”她激愤地一仰头,把辫子甩到背后去。

  葛锋转脸瞅瞅泪珠滚滚的佟飞燕,很理解小佟的委屈,自己的心里何尝不气愤,但是觉得在同志们面前自己没有权利冲动。他说:

  “你不要激动,要沉着!解决思想问题要用解决思想问题的办法,恼怒、上火、叫喊都无济于事!”说完仍然转脸望着鲁云超走去的方向沉思。

  会场上重新寂静下来。佟飞燕不愿意让人看她流泪,背向大家站着,仿佛是跟人们怄气。孙大立气虎虎地站在地当央,象是半截黑塔,被压抑的感情在胸膛里猛烈地冲击,使他呼吸急促。陈子义仍然坐在那里,脸色跟所有的人一样严肃,内心的活动也很激烈。

  葛锋虽然激动,但很清醒,他估量一下形势,把问题全面考虑了一下,觉得石海的问题不能再拖了,鲁云超的思想问题可以等待,可是勘探工作不能拖。解决石海的问题很容易,解决鲁云超的问题非得分局领导出面不可了。他思索了一阵,宣布散会,然后伏在桌上拟了一份电报稿,交给孙大立说:

  “你马上进城向分局拍一份电报,请肖局长快一点来!”

  孙大立接过电报稿,戴上草帽,就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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