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义宝从军区回连，团里专门派吉普车送他到连队。他下了火车乘汽车回到县城，下了车先到师部见赵昌进汇报，赵昌进把他领到政治部主任办公室，汇报就升了格。主任勉励他要继续努力，不骄傲不居功，做出更多的贡献。古义宝一边表示着决心，一边喜气洋洋享受着荣誉。从师部出来，古义宝又到了团部政治处。团里如迎接英雄，在办公室的团首长一起听了他的汇报。团首长们又对他说了许多赞扬、鼓励和勉励的话，说他为团里争得了荣誉。他又表示了许多谦虚，表了许多决心。最后政委就亲自派车送他回连。

　　古义宝的这一次冲刺，冲到了军区基层建设先进单位和先进个人经验交流会，赵昌进和记者的那篇文章是古义宝再次飞跃的运载火箭。文章在军报占了一个整版。文章虽然不是专门写古义宝的事迹，是结合实例加剖析的理论研究文章，但里面的事例大都是古义宝的。报社给文章加了编者按，引起了全军广泛的关注，古义宝跟着名扬全国。

　　人要是走上顺道，怎么走也顺当。就在文章发表不久，军区要评选表彰基层优秀干部，同时召开基层建设先进单位和先进个人经验交流会，古义宝便被一级一级推选上了军区，最后成了军区表彰的四名优秀基层干部之一，成为模范指导员，报纸、电台、电视台，他都露了脸，一时声名大噪。

　　古义宝下了吉普车，十分豪爽地请司机下车休息，司机没下车，谢了一下掉头就回团去了。古义宝兴奋地挥着手，司机看不到他了他还在挥手，直到吉普车拐了弯看不见了才收回他那只手。

　　营房里空空荡荡寂静无声，连队接受临时突击任务，开拔到二百多里外的军农场去帮助夏收夏种，连里只剩一个班看守营房和负责农副业生产。

　　古义宝放下东西洗了把脸，先喜气洋洋地看了留守班，留守班的兵们都在菜地劳动，见指导员回来，大家跟着喜气洋洋。会抽烟的抽了烟，不抽烟的吃了糖。士兵们说，在电视里看到指导员了，那么威风。说了笑了士兵们便继续翻地的翻地，运肥的运肥，浇水的浇水。

　　古义宝回到连部，心情十分轻松，心中阳光灿烂。他打开了那个柜子。他的屋里有两个柜子，一个是资料柜，放工作上用的资料和书籍；一个是他私人财富柜，他现在已相当富有，不再像当初收藏第一张登有他事迹的报纸那样寒酸，如今他有一柜的奖状、奖品和证书，还有一大本他的事迹材料、文章剪贴。而且有一间完全属于他个人支配的屋子，他在这间屋里可以做他想做的一切事情而不需回避也不会被人随便打扰。

　　他从柜子里拿出两样东西，一本是大影集，这影集不仅有他各个年代留下的历史面目，更有价值的是里面有他人生中每一段光辉历程的真实写照。每次参加各种级别的大会，得到某种荣誉和奖赏后，他都想尽一切办法，甚至给那些新闻干事塞一点东西索取照片。当然也有人会因得到过他的实惠而主动给他。他的影集已经有三大本。另一本是报纸剪贴。这报纸剪贴不是工作需要的资料剪贴，那种剪贴在资料柜里，这里的剪贴全是别人歌颂他的文章，新闻报道、通讯、报告文学和事迹材料。他这次出去收获巨大，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是前所未有的，他要立即把它们归入他的财富档案。

　　他用了一个小时又十三分钟，把照片按次序插入影集，把文章、材料一页页剪贴好，他干得相当细致又相当熟练，而且兴致勃勃，完全忘掉了天热，实际上汗已湿了背心。

　　做好这些，他又欣赏了一遍。觉得意犹未尽，总觉得还应该找个人跟他一起分享一下，这才尽兴。他想到了尚晶。

　　古义宝出了连部直奔那个家属小院，他拿不准尚晶是在学校还是在宿舍。喜出望外，尚晶在家，门口晾着洗的衣服。古义宝疾步来到门口，他还是抑制了一下情绪，先敲了门。屋里立即传来尚晶脆生生的回应声，她问是谁呀？古义宝心里一喜，立即通报姓名。他听到了那声请进，随即就推门进屋。古义宝左脚跨进门，半个身子就僵在门框里进退不得。眼前的尚晶让他不知是进好还是退好。尚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汗衫，**的**把两颗樱桃似的**清清楚楚地顶在汗衫的下面，隐隐能看到它们鲜嫩的颜色，下身只穿了个裤衩。

　　“哎哟，大模范回来了，进来呀！”尚晶却若无其事地叫古义宝进屋，古义宝额头上就泛出一些潮来。

　　“大热的天，你穿这么齐整干吗？又不去作报告演讲，快脱了。”

　　古义宝也觉得热，就脱掉了长袖衬衣，穿着背心也显得双方协调一些。但古义宝还是尽量避免正脸看尚晶，他担心自己抵御不了美的**，不想让自己过于为难，他知道自己的抑制能力是有限的，这么考验自己太危险。尚晶在看一本妇女杂志，原来学校放了暑假，她无事可做。

　　“这次威风抖尽了，上了电视，那天我看到了，那几个给你们戴花的女兵好漂亮哟。眼没花花？”

　　“我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呀！”

　　“这次都上了哪儿，出去都快一个月了吧？”

　　“可不，整一个月了，这次是开了眼界，军区首长接见了我们，还和我们照了合影，让我们下部队作巡回报告，咱们军区的各大城市都去了，每到一个部队都隆重欢迎，各部队的首长都跟我们合影留念，还陪我们参观游览名胜古迹……”

　　古义宝甜蜜地回忆着，尚晶也甜蜜地听着。

　　“那些照片呢？也不拿来让我开开眼界。”

　　“在办公室呢，我这就去拿。”

　　古义宝跑去拿来了照片，他没把大影集拿来，不想让尚晶发现他心中的秘密，他从影集上把照片重新取了下来，捧了一大摞。尚晶立即起身迎接，两个人围着桌子看相片。尚晶一张一张看，古义宝一张一张介绍。他记得照片上每一位首长的名字，也记得照片上的名胜古迹，一个讲得如数家珍，一个看得入了神，两个都忘掉了天气的炎热。尚晶胳膊和肩膀无意识地紧挨着古义宝的肩膀和胳膊，两人谁都没感觉到热。直到看完最后一张照片，古义宝转脸时才意识到他跟尚晶挨在了一起。

　　古义宝没有惊慌，也没有躲闪，他期待着尚晶对照片的感想。尚晶转脸发现了古义宝的期待，但她没有急于把感想告诉他，却看着古义宝的眼睛。两个人眼睛对着眼睛，目光撞到了一起，心里就撞出了一些火花。

　　尚晶不无敬慕地细声说：“你够幸福的了，人一辈子能活到这般红火也值了。”

　　古义宝也轻声说：“只能算是干出了一点成绩，幸福就谈不上了，你说我幸福吗？”

　　尚晶回过脸去背着古义宝：“你不是一直为这个目标在拼命嘛，为了这个目标你不是一切都舍弃了嘛，现在如愿了，你难道还不满足？”

　　“作为理想，作为一个人的人生目标，作为一个男子汉的人生价值，我是应该满足了，我也算是对得起自己了，可要说我幸福，我心里到底是甜还是苦，你是知道的。”

　　“世上的事情哪能件件都天遂人愿啊！赵科长早就告诉我了，他说对立统一是自然辩证法，有得必有失，有失才有得，世上的人和事都逃脱不了这个规律。秦始皇统一了天下，却不得不将母亲打入冷宫；刘备三顾茅庐请到诸葛亮，却偏偏就生了个无能的阿斗；武则天做皇帝，自己和天下的女人扬了眉吐了气，可为此她不得不杀死亲生女儿逼死亲生儿子；日有阴晴，月有圆缺，这是自然法则。天遂人愿，心想事成，只能是梦想。”

　　尚晶回过头来看着古义宝，她不由得佩服他的胸怀，他为了自己的前途，忍下了多少痛苦。作为男人应该这样，他是个好男人。两个人的情绪立时转入了另一种氛围。

　　“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林春芳带孩子来部队？”

　　“我也不知道，孩子的年龄还不知怎么算呢！到时候上学也不知怎么办，做人难哪！”

　　古义宝本意是要找熟人知己跟他分享喜悦，现在却诉起苦衷来了。

　　尚晶没有接他的话，却低下了头，两手不停地卷着那本杂志。

　　古义宝觉得有点**，过去打开了电风扇。

　　“嗨，说这些干什么。”尚晶放下杂志，给古义宝开了瓶汽水，“你应该高兴才是，想那些不愉快的事干吗，全军区不就四个嘛，前途无量，谁能跟你比呀！你也该松口气了，别把自己绷那么紧，活得那么累。”尚晶说得实心实意，一腔体贴，一片真诚。

　　尚晶的话重新点着了古义宝心中已经熄灭了的火，他直愣愣地看着尚晶，那火在心头蹿着火苗。当他的目光触到尚晶的目光，他想到了刘金根的事，心里那火立即奄奄下去。他有一种负疚感，似乎是他带给了她不幸，他想要给她安慰，又找不到可安慰她的话，结果他接尚晶递过来的汽水瓶时，另一只手就爱抚地按住了她的肩头，嘴里蹦出一句：“我对不起你。”

　　尚晶立在那里，怔怔地看着古义宝，她说：“你到今天才说这句话！”说完，两颗晶莹的泪珠竟夺眶而出。

　　那两颗泪珠让古义宝心里一抖，那奄奄之火如同泼上了汽油，砰地蓬勃燃起，烤得他两手打战。颤抖中还有内疚，是他让她忍受这样的苦恼，他有责任帮她解脱。古义宝不由自主地再次抬起手抚摩尚晶的肩头。尚晶的两条柔软的胳膊举了起来，水到渠成地搂住了古义宝的脖子，两张**的嘴不约而同如饥似渴地相互**起来。

　　古义宝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是怎样抱起尚晶又把她放到床上。此时地球已经停止转动，太阳已经暗淡无光，世界上一切都已消亡，整个空间就只有他们俩。当古义宝颤抖的手触到尚晶那富有弹性的**时，尚晶发出梦幻般的呓语：我的心爱的模范指导员。

　　古义宝一个激灵，他浑身的火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一般，他从热昏中突然惊醒。他翻身下床，没等尚晶从陶醉中醒来，古义宝拿着他的那些照片，逃出了尚晶的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