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5

作者:浩然 | 字数:2957
  
34

这一天早晨,咆哮的海面上飘腾着云雾,一切都是迷迷离离的。

  三条大木帆船,懒洋洋地朝西沙的方向开来。

  头一条和末尾那条船上,载着各种食物、用具和抓来的渔民。另外就是几个持枪的夏府奴才。

  中间那条船上,住着鲨鱼牙和他的小老婆,还有几个保护他的爪牙。另外有两个人,一个是抓来当船老大的何望来,一个是符阿婆。

  船只在慢慢地行进,天昏海又暗。

  符阿婆见奴才们都抱着枪靠在角落里打瞌睡,就趁泼水的工夫,凑到何望来跟前,伏耳小声说:“阿来,你们拿定主意没有?”

  何望来点点头:“拿定了!”

  符阿婆一喜:“你们合伙干掉这群畜生!”

  何望来左右看看,压着声说:“我们打算,如果真能够遇上程亮他们的队伍,就拼;遇不上的话,就把鲨鱼牙他们送到西沙岛上,咱们开船就逃……”

  符阿婆一怒:“我都不信鬼神了,你还发慈悲?”

  何望来说:“咱们手里没有枪呀!”

  符阿婆坚定地说:“依我的主意,遇不上程亮的话,也要拼个他死我活!”

  何望来说:“我们把他们丢到孤岛上,抓不来船,饿也把他们饿死,岂不更保准些?”

  符阿婆听他这样讲,看看打盹的奴才,低声说:“另外那两条船上被抓来的人,都让我们串通好了,你可不要三心二意。”

  何望来说:“你放心,我不会软弱的!”

  他们正说着,忽见左边和右边不太远的地方,各有一伙捞鱼的小船,撒网、下钩,忙个不停。过一阵儿,三只小船从船群里开出,直奔这边的大船摇过来。

  狗奴才鼻子倒灵,很快发现了,跳起身,端着枪,大声喊:“喂,喂,干什么的?不许靠近!”

  那边船头上站着一个红脸膛、黑眉毛的壮年渔民,也用手遮拢着嘴,大声回答:“从南沙转来抓鱼的。船上断水了,匀些好吗?”

  奴才连喊:“没有,没有,走开,走开!”

  小船停在几丈远的地方,不再前进,也不走开。那个壮年渔民说:“我们舱里满是老大的龙虾、玳瑁、梅花参,跟你们换点水喝可以吗?”

  奴才摆手:“不换,不换!”

  小船上的壮年渔民又说:“我们还从外国洋轮上换了几箱好烟土,跟你兑点水救救**,不行吗?”

  奴才还摆手:“不行!不行!”

  符阿婆认出站在舱口的人是大张。

  何望来认出跟这边搭话的壮年渔民是当年曾见过一面的“阿明老大”。

  他们的心里呀,立刻乐开了花,浑身有了劲。

  符阿婆在旁边故意喊起来了:“哟,送上门的好烟土为何不要!”

  何望来也配合着喊道:“好烟土,到了西沙的荒岛上可就没法找到呀!”

  奴才刚要摆手制止,忽听舱里有人叫他,就叮嘱另一个奴才监视渔船,他自己钻到舱里去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何望来和符阿婆,几乎同时发现,对面小船上一直没动没吭声的船老大,就是程亮,都高兴得差些叫起来。

  其实呀,这是程亮故意给他们看到的。他如果一直压着竹笠,一直不抬头,他们根本就看不出来。他用眼色向他们传递心声。

  何望来这才明白程亮和大张、阿明老大是一起的,自己的队伍果真来到跟前了!他兴奋地朝舱里努努嘴,又向后边船上的伙伴打了个手势。

  那个进舱的奴才又返回来了,带来诡计。

  因为鲨鱼牙这次离海南匆忙,**烟带的少些,正担心在西沙呆得过久,不好续补,刚才听到符阿婆和何望来喊叫有人把急需要的好东西送上门来,哪能放过去。他想假意换水,接过烟土来,把渔民干掉完事。

  那个奴才先到掌舵的何望来跟前,小声说:“等一会把东西送过来,听我命令,你就把船拨开,不让他们靠近,听见吗?”

  何望来连忙点头:“听见了,听见了。”

  小船上的“火种”队长先急着问:“怎么样?这样便宜你们不找,我们可要找别的船去了。”

  奴才忙喊:“慢走,慢走。你们先把烟土送过来,我们再给水。”

  “火种”队长装作很警惕地说:“你可不能要了我们的烟土就跑掉!”

  奴才呲着牙说:“不会,不会。”

  “火种”队长朝后一摆手,命令老大:“靠船!”

  程亮把船靠上去了。

  “火种”队长又一摆手,命令战士:“抬土!”

  大张和一个战士抬一个木箱子上了大船。

  奴才向何望来下命令:“开船,开船!”

  何望来点头答应,却把自己的船往渔船上靠拢。

  程亮早把大橹交给一个战士,趁两条船相靠一起的当口,一纵身,如一只海燕,飞跳到敌人的大船上。

  奴才连喊:“不要上这样多人!不要……”

  程亮没容他把话说完,手疾眼快地从腰里抽出短枪朝他头上猛敲猛击,他就昏倒了。程亮又用脚一踢,那家伙就掉到海里去了。

  这时候,大张和战士也一齐掏出短枪,逼住两个爪牙。

  何望来红了眼,抽出一把桨来,朝一个扑过来的奴才的身上打去。

  符阿婆一时慌得找不到武器,就把手里的瓦盆狠狠地摔到一个奴才的头上。

  枪声响了。

  子弹在海空呼啸。

  程亮跳进船舱里。

  船舱里乱成一锅粥了。

  小婆嗷嗷叫。

  鲨鱼牙团团转。

  他们想往舱外闯,又想往棉絮里钻。

  程亮满腔怒火地举出枪,用枪口逼着鲨鱼牙的胸口,大吼一声:“狗种,不许动,你的末日来到了!”

  鲨鱼牙抬眼一看,魂飞了,瘫在舱里。

  程亮在鲨鱼牙倒下的丑恶神态里,看到反动的力量已经瘫痪,革命的力量正在成长、壮大……

  他的耳边又响起《国际歌》的歌声。

  他的眼前又闪起海涛中的触天大火。

  他的心里呀,又怀念起牺牲在西沙金银岛上的韦老爹……

  “火种”队长,站立在渔船上正朝另外两只敌船上的人喊话:“父老们,我们是**dang的队伍,来为大家报仇,快动起手来,抓你们身边的那些坏蛋吧!”

  另外两只船上被抓的渔民早被符阿婆和她的大儿子,以及何望来给动员好了,他们见到中间那只船上的人忽然扭打起来,响起枪声,又听到“火种”队长的呼喊,便抄起各种工具,呐喊着,朝本船的奴才坏蛋们打过来。

  奴才们一见主子的船被别人占领了,又见许多小船团团地围住,只好跪下求饶。

  程亮捕获了阶级敌人、民族的败类鲨鱼牙,象提着一只小鸡子似地把他抓到船舱外边,用枪逼着他的头,又大声地朝紧靠着的渔船喊:“阿宝、阿海,快过来看看,这就是万恶的鲨鱼牙!”

  原来躲在舱里的阿宝和海龙,等到这边交手之后,就忍不住地钻了出来;一听见喊,噌噌地跳上大船。

  在这样沸腾的时刻里,两个孩子,看到了落网的敌人,也看到了巧逢的亲人。

  程亮先把阿宝推到前边,说:“看看吧,这是我们的女仔!”

  何望来扯住了阿宝的手,掉下了激动的眼泪。

  程亮又把海龙推到前边,说:“再看看,这是我们的男仔!”

  符阿婆把孙子海龙紧紧地抱在怀里,泣不成声了。

  “火种”队长过来说:“父老们,应当欢呼,我们胜利啦!应当欢呼,我们还必须争取新的胜利!”

  欢呼吧,胜利啦!

  欢呼吧,争取新的胜利!


35

  渔船汇合一起,联成了浩浩荡荡的队伍,帆篷林立,看不到边际。

  渔船再一次启航,继续快速地前进。

  船头飞雪,船尾扬花。

  波涛在翻腾,海鸥在翱翔。

  红旗飘飘,歌声嘹亮。

  “火种”队长岿然地站立在船头上,指点着航行的方向。

  习习的清风,吹拂着他身上的衣襟、枪上的绸穗,也鼓动着他那豪情激荡的胸怀。

  程亮掌着橹柄,奋力地摇着。他的两只明亮的眼睛庄严地眺望着辽阔、喧闹的大海,让船只在航道上飞行,勇敢地迎着涌浪的冲激。他回忆起不少的难忘的、火热的往事,更多的是展想未来的新战斗,心如海洋一般汹涌湃澎。

  阿宝,这个生在海南、长在西沙的新一代,站立在掌橹的阿爸身边,天真活泼的心田里,充满了美妙的幻想。她一面帮阿爸用劲,一面忍不住激动地问这问那。

  “阿爸,到哪去?”

  “海南。”

  “去干什么?”

  “执行新的任务。”

  “何时回西沙?”

  “很快。”

  “我们种的椰子树什么时候结果呢?”

  “放心吧,阿宝。它是用生命和鲜血栽培的,一定会开花结果!”

  船帆,鼓饱了强劲的东风,前进,前进!!

  1974年3月29日草完于北京月坛

  5月27日改完于万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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