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作者:新课标研究组 | 字数:8483
  鹳鸟迁巢选自《郁离子·玄豹》

  子游为武城宰,郭门之垤,有鹳迁其巢于墓门之表。墓门之老以告,曰:“鹳知天将雨之鸟也,而骤迁其巢,邑其大水乎。”子游曰:“诺”。命邑人悉具舟以俟。居数日,水果大至。郭门之垤没,而雨不止,水且及于墓门之表,鹳之巢翘翘然,徘徊长唳,莫知其所处也。子游曰:“悲哉!是亦有知矣,惜乎其未远也。”

  子游在武城做长官。城外的小土堆上住着一群鹳鸟。

  一天,鹳鸟突然把巢迁到一座墓碑上。

  看坟的老人告诉子游,鹳鸟能够预知雨天。它把巢搬到高处,说明这几天要发大水了。

  子游听了立即命人准备好船只,预防大水到来。

  没过几天,果然雨水泛滥,城外的小土堆也被水淹了。雨下个不停,眼看着墓碑也要被淹没了。鹳鸟见巢有危险,不停地飞来飞去,高声叫喊着,不知道该把巢安在哪里好。

  子游见此情景,感慨地说:“可悲啊!鹳鸟虽能预知大雨将至,可惜未考虑得长远。”

  食蛇选自《郁离子·玄豹》

  南海之岛人食蛇,北游于中国,猎蛇以为粮,之齐,齐人馆之厚,客喜,侑主人以文镻之修,主人吐舌而走,客弗喻,为其薄也。戒皂臣求王虺以致之。

  在南海岛屿上生活的人,有吃蛇的习惯。岛上有个人到北方旅行,把晒干的蛇肉当做干粮。他来到了齐国,齐国有个人很照顾他,对他很好。出于感激,他把斑纹毒蛇做成的肉干送给恩人作为酬谢。这个齐国人从未见过这种东西,吓得直吐舌头,转身跑掉了。恩人跑了,他感到很奇怪,不知道原因,以为是嫌礼物太寒酸,于是便吩咐手下人去找条大虺蛇给恩人送去。

  周人好姣服选自《郁离子·玄豹》

  周人有好姣服者,有不足于其心,则忸泥而不置,必易而后慊。一日,有所之,袂涅而弗知也,扬扬而趋,乐甚。其友半途而指之涅,则惋而嗟,摄而搔之,涅去而迹在,其心妯妯然,五步而六视,不成行而复。

  有个周地的人喜欢漂亮衣服,如果身上的衣服稍有不称心的地方,心里总会觉得很别扭,不舒服,一定要换上称心的衣服才满意。

  有一天,他要到一个地方去,衣服袖子上沾了块黑点,他也不知道,得意扬扬地走得飞快,十分高兴。走到半路,他的朋友指着告诉他,说他袖子上有块黑点。周人知道后惋惜得连声叹气,提起袖子又抓又挠。黑点虽然去掉了,却留下一块脏兮兮的痕迹。他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走了五步便看了六七次,最后竟然灰心丧气地返回家去了。

  陈稻与新稻选自《郁离子·玄豹》

  梧邱之野,人种稻以为食,岁储旧而待新,新未尝不敢其旧。旦日之亩,视其禾皆颖而且栗,喜而归曰:“新可期矣!”则皆发其旧,与其人饱之。旧其尽而新未熟,不胜其觖望,与其子及妻更往而迭视,蹊其亩而禾愈青。是非禾之返青也,望之者切也。

  梧丘有个农民,靠种水稻养活家人。每年总是储藏着陈稻谷,然后用新谷子来填充。新产的谷子还没下来,就不敢把陈谷子吃完。

  有一天,他走到田里,见稻穗沉甸甸的,颗粒饱满,高兴地回到家里,对妻儿说:“今年丰收有望了!”随后把所有陈谷子拿出来和家人饱餐一顿。

  陈谷子很快要吃完了,可新谷子还没成熟,农民有些失望,一家人常常去稻田察看,地垄都被踩坏了,却见稻子反而越来越青。

  其实这并不是稻子没有成长,而是他们祈盼的心情太迫切了。

  医缓选自《郁离子·玄豹》

  赵王之太子病,召医缓,医缓至曰:“病革矣,非万金之药弗可。”问之,曰:“是必得代之赭、荆之玉、岣嵝之沙、禺同青蛉之曾青、昆仑之紫白英、合浦之珠、蜀之犀、三韩之宝龟、医无闾之珣、玕、琪,合汞铅而炼之,一年而和,二年而成,三年而金粟生,则取而埋诸土中,又三年而服之,斯可以起矣!”淳于公闻而笑之曰:“诚哉,所谓医缓矣!”

  赵王的太子生了病,召来一个名叫缓的医生治病,缓看过病后说:“病情危急,非得用贵重的药医治不可。”问他用什么药,他说:“这病必须得用代地的红土,荆地的玉石,岣嵝的朱砂,青蛉县禺同山的铜矿砂,昆仑的紫白英,合浦的珍珠,蜀地的犀角,三韩的宝龟,医无闾的珣、玗、琪,然后加入汞和铅一起冶炼,一年后才能融合在一起,两年后才能成形,三年才能炼成粟米似的丹药,还须把它埋到土里,再过三年取出来服用,这样就可以药到病除了。”淳于髡听了笑着说:“确实啊,这真是名副其实的‘缓’啊!”

  灵丘丈人选自《郁离子·灵丘丈人》

  灵丘之丈人,善养蜂,岁收蜜数百斛,蜡称之。于是其富比封君焉。丈人卒,其子继之,未期月,蜂有举族去者,弗恤也。岁余,去且半;又岁余,尽去。其家遂贫。陶朱公之齐,过而问焉,曰:“是何昔者之熇熇,而今之凉凉也?”其邻之叟对曰:“以蜂。”请问其故,对曰:“昔者丈人之养蜂也,园有庐,庐有守。刳木以为蜂之宫,不罅不庮。其置也疏密有行,新旧有次。坐有方,牖有乡,五五为伍,一人司之。视其生息,调其暄寒,巩其构架,时其墐发。蕃则从之、析之;寡则与之、裒之,不使有二王也。去其蛛蟊、蚍蜉,弥其土蜂、蝇豹。夏不烈日,冬不凝澌。飘风吹而不摇,淋雨沃而不渍。其取蜜也,分其赢而已矣,不竭其力也。于是故者安,新者息,丈人不出户而收其利。今其子则不然矣:园庐不葺,污秽不治,燥湿不调,启闭无节,居处臲卼,出入障碍,而蜂不乐其居矣。及其久也,蛄蟖同其房而不知,蝼蚁钻其室而不禁,鹩鳭掠之于白日,狐狸窃之于昏夜,莫之察也,取蜜而已。又焉得不凉凉也哉!”

  有位住在灵丘的老人非常善于养蜂,每一年都能收好几百斛蜂蜜,所产的蜂蜡更是远近闻名,如此一来,他的富有几乎可以和拥有封地的列侯相比了。

  老人去世后,他的儿子继承了他的养蜂事业。可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蜜蜂就一窝一窝飞走了,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忧虑不安。

  过了一年多,将近一半的蜜蜂逃走了;又过了一年多,剩余的蜜蜂也全都飞走了,他的家从此开始败落下来。

  陶朱公来到齐国,路过灵丘丈人的家,见到他家败落的境况,非常不解,于是就问:“这个地方以前那样繁盛,现在却如此萧条,这是为什么呢?”

  邻居家的老翁说:“因为蜜蜂的缘故。”陶朱公又问原因,老翁回答说:

  “以前灵丘老人饲养蜜蜂时,园内建有茅庐,茅庐有人看守。挖空木头来做蜂箱,不透风,不漏雨。安置蜂箱时,间隔宽窄有一定的行列,新旧蜂箱有一定的次序,每五个蜂箱作为一组,五组成为一列,每列派专人看管,根据观察蜜蜂的**繁衍的情形,调整蜂箱内的温度,巩固支架与结构,按照时节来为蜂房塞孔开洞。如果蜜蜂繁殖多了,就顺其习性,进行分群。若蜜蜂少了,就把它们聚拢成群,同时不会让一个蜂箱内有两个蜂王存在。经常清除蜘蛛、蟊虫和蚂蚁,消灭土蜂和蝇虎。夏季不使它们受到烈日的曝晒,冬季不受严寒的侵袭。暴风袭来,蜂箱也不会摇落,大雨浇灌也不会被毁坏。老人采收蜂蜜时,只是收取多余的部分,不会竭尽蜜蜂的生机活力。所以老蜂生活得很安定,新蜂也生生不息,老人不必出门就可以收取蜂蜜的利益。

  “到了他儿子手中,情况可就不是这样了:园中的蜂箱也不修补,脏了也不清理,干燥或潮湿不加以调节,蜂箱的开闭也不按时节,蜂箱摇摇晃晃,蜜蜂进出蜂箱有所阻碍,因此也就不大喜欢它们所居住的地方了。时间一久,毛虫吐丝把蜂房都网住了,他也不知道,蝼蛄和蚂蚁把蜂箱钻出了洞口,他也不加禁止。白天鹪鹩和黄鸟啄食蜜蜂,到了晚上又有狐狸来偷蜂蜜,他更是一无所知,只知道收取蜂蜜罢了。像这样,养蜂事业怎么会不败落呢?”

  夔与鳖选自《郁离子·灵丘丈人》

  见夔出,鳖延颈而笑。夔曰:“尔何笑?”鳖曰:“吾笑尔之跃,而忧尔之踣也。”夔曰:“我之跃不犹尔之躃跛乎?且我之用一,而尔用四,四犹不尔持也,而笑我乎?故跂之则赢其骭,曳之则毁其腹,终日匍匐,所行几许。尔胡不自忧而忧我也?”

  夔蹦跳着走来,一只鳖伸长了脖子笑话它。

  夔问:“有什么好笑的?”

  鳖说:“我是笑你用一条腿跳着走,怕你会跌倒。”

  夔说:“我跳着走,不是和你摇摇晃晃地走一样吗?况且我只用一条腿,而你用四条腿;你四条腿还撑不住自己的身子,有什么权利笑话我呢?像你这样爬着行走,不仅劳累还伤肝脏,又容易磨破肚皮。整日这样爬行,能走出多远呢?你怎么不为自己担心反而来担心我呢?”

  蜈蚣自大选自《郁离子·瞽聩》

  即且与蝁遇于疃,蝁褰首而逝,即且追之,蹁旋焉绕之,蝁迷其所如,则呀以待。即且摄其首,身弧屈而矢发,入其肮,食其心,啮其晵,出其尻,蝁死不知也。他日行于煁,见蛞蝓欲取之。蚿谓之曰:“是小而毒,不可触也。”即且怒曰:“甚矣,尔之欺予也!夫天下之至毒莫如蛇,而蛇之毒者又莫如蝁。蝁噬木则木翳,啮人兽则人兽毙,其烈犹火也。而吾入其肮,食其心,葅鲊其腹肠,醉其血,而饱其膋,三日而醒,融融然,夫何有于一寸之蜿蠕乎?”跂其足而凌之,蛞蝓舒舒焉,曲直其角,喣其沫以俟之。即且黏而颠,欲走则足与须尽解解,而卧,为蚁所食。

  有一只蜈蚣在野外觅食,发现了一条蝁,蝁抬起头就跑。蜈蚣紧追不舍,最后把它团团围住。蝁晕头转向,弄不清该往哪里跑,便停下来张着嘴伺机而动。蜈蚣卷曲身子,箭一般地向蝁弹去,一下子钻进蝁的喉咙里,爬到它的身体里,吃了它的心,咬了它的肠,然后从它的尾部钻出来。蝁到死也没有发觉。

  不久,蜈蚣在灶上与蜒蚰狭路相逢,也想把它逮住吃掉。在一旁的马陆向蜈蚣提醒道:“最好别去惹这家伙。别看它个儿小,毒着呢!”蜈蚣却生气地说:“别骗我了!天下最毒的东西就是蛇,而蛇里最毒的莫过于蝁。它咬过的花木,都会枯死;咬过的人和动物,都必身亡。它的毒就像火一样烈,而我可以钻进它的喉咙,吃它的心,把它的肠子当肉酱来嚼,把它的血当酒来喝,吃饱喝足三天后才醒来,真是舒服啊!蜒蚰这寸把长的小东西,我还治不了它?”于是悄悄地爬过去,准备逮住蜒蚰。蜒蚰也不是好惹的,舒展着身子,头上的两只角一伸一屈地做了做伸展运动,就吐满黏液静待蜈蚣。蜈蚣刚靠近蜒蚰就被黏住了,马上翻倒在地。它想逃跑,可触须和所有的脚都在挣扎时被弄断了,还老老黏在地上。它现在一动不能动,只无助地躺在那里,最后成了一群蚂蚁的晚餐。

  狙公失狙选自《郁离子·瞽聩》

  楚有养狙以为生者,楚人谓之狙公。旦日必部分群狙于庭,使老狙率以之山中求草木之实,赋什一以自奉。或不给,则加鞭箠焉。群狙皆畏苦之,弗敢违也。一日,有小狙谓众狙曰:“山之果,公所树与?”曰:“否也,天生也。”曰:“非公不得而取与?”曰:“否也,皆得而取也。”曰:“然则吾何假于彼而为之役乎?”言未既,众狙皆寤。其夕,相与伺狙公之寝,破栅毁柙,取其积,相携而入于林中,不复归。狙公卒馁而死。

  有个楚国人,靠养猴子为生。当地人称他为“狙公”。每天早上,狙公把猴子召集到院子里给它们分配任务,并派一只上了年纪的猴子带着它们到山里采集各种野果,然后从中抽取十分之一的果实来供养自己。有的猴子上交的果子不够,就会遭到鞭打。猴子们对狙公又怕又恨,可谁也不敢违抗。

  有一天,一只小猴向大伙提出了疑问:“山上那么多果树,都是狙公种的吗?”大伙说:“不是,都是野生的。”小猴又问:“那些草木结的果实,非要经过狙公的同意才能摘吗?”大伙说:“不是,可以随意摘取。”小猴说:“既然这样,那我们为什么非要依靠他、听他的使唤呢?”没等小猴的话讲完,众猴们都恍然大悟。当天晚上,等狙公睡下后,猴子们合力毁掉围栏,砸烂木笼,搬走平日上供给狙公的积蓄,手牵着手逃回林子里,永不回来了。猴子们走后,狙公就活活被饿死了。

  披皮叱虎选自《郁离子·瞽聩》

  蒙人衣狻猊之皮以适圹,虎见之而走。谓虎为畏己也,返而矜有大志。明日,服狐裘而往,复与虎遇。虎立而睨之。怒其不走也,叱之,为虎所食。

  在蒙这地方,有个人经常披着狮子皮在野外走动。有一只老虎看见这怪东西,吓得撒腿就跑。这个人以为连老虎都害怕自己,非常得意,回到家中便骄傲起来。到了第二天,他又跑到野外,但这次穿的是狐狸皮袄。老虎见了,死死盯着他。这个人见老虎没逃跑,心中大怒,便大声斥骂,结果被老虎吃掉了。

  蚂蚁与龙选自《郁离子·瞽聩》

  有献鲮鲤于商陵君者,以为龙焉。商陵君大悦,问其食,曰:“蚁。”商陵君使豢而扰之。或曰:“是鲮鲤也,非龙也。”商陵君怒抶之,于是左右皆惧,莫敢言非龙者,遂从而神之。商陵君观龙,龙卷屈如丸,倏而伸,左右皆佯惊,称龙之神。商陵君又大惊,徙居之宫中,夜穴甓而逝,左右走报:“龙用壮,今果穿石去矣。”商陵君视其迹,则悼惜不已,乃养蚁以伺,冀其复来也。无何,天大雨震电,真龙出焉。商陵君谓为豢龙来,矢蚁以邀之。龙怒震其宫。商陵君死。

  有人把一个穿山甲当做龙,献给了商陵君。

  商陵君十分高兴,问它吃什么。

  那人答道:“吃蚂蚁。”

  商陵君派人把它豢养起来,想要驯化它。有人说:“这不是龙,而是一只穿山甲。”

  商陵君听了很生气,把说真话的人痛打了一顿。于是所用人都非常谨慎,没人敢说它不是龙,都把它当做神来敬奉。

  商陵君见这“龙”蜷曲起身子来像个丸子,突然又伸展开。众人都装出万分吃惊的样子,说它是龙之神。商陵君十分得意,把它迁到宫里。谁知晚上夜深人静时,它钻透墙壁逃跑了。众人忙向商陵君报告说:“这龙真神奇,现在它穿透墙壁飞走了!”商陵君亲自来察看现场,十分惋惜,便把蚂蚁养在宫里,等这条“龙”再次飞回来。

  不久天降大雨,电闪雷鸣,真龙出现了。商陵君以为是他养的那条“龙”回来了,便奉上蚂蚁邀龙回宫。真龙震怒,把宫殿都震垮了,商陵君也被震死。

  中山猫选自《郁离子·枸橼》

  赵人患鼠,乞猫于中山,中山人予之。猫善扑鼠及鸡。月余,鼠尽而鸡亦尽。其子患之,告其父曰:“盍去诸?”其父曰:“是非若所知也。吾之患在鼠,不在乎无鸡。夫有鼠,则窃吾食,毁吾衣,穿吾垣墉,坏伤吾器用,吾将饥寒焉。不病于无鸡乎!无鸡者,弗食鸡则已耳,去饥寒犹远。若之何而去夫猫也!”

  在赵国,有一户人家,深受鼠害,只得向中山国讨一只猫来捉老鼠。中山人给了他一只,这猫不仅捉老鼠,还喜欢逮鸡吃。一个多月后,家里的鼠患被解除了,但养的鸡也一只不剩。他的儿子认为这猫是个祸害,就对他说:“家里的鸡也被这猫吃净了,干吗不把它送走呢?”他说:“这其中的奥妙你就不懂了。我们的祸患在于有老鼠,而不在于没有鸡。老鼠偷吃粮食,咬坏衣物,又打洞穿墙,啃坏家具,害得我们挨饿受冻,这岂不比没有鸡更恶劣?没有鸡,我们顶多没鸡肉吃罢了,离挨饿受冻还远着哩!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把猫送走呢?”

  螇螰选自《郁离子·螇螰》

  昔者中牟之郭圮,有螇螰堕于河,沫拥之以旋,其翅拍拍,殸见而怜之,游而负之及陆,谓殸曰:“吾与子百年无相忘也。”殸振羽大笑曰:“若冬春之不知也,而能百年无忘我乎?”

  中牟县的外城墙塌了,有一只寒蝉掉进了护城河,被急流激荡起的水沫团团困住,不停地旋转,寒蝉只得拼命地用翅膀拍打水面。一只蝼蛄见它可怜,就游过去驮它,把它送到岸上。寒蝉感激地说:“即使过了一百年,我和你也不会忘记彼此啊!”蝼蛄振动翅膀大笑道:“你连冬天和春天都不能知道,怎么能一百年也不会忘记我呢?”

  九头争食选自《郁离子·省敌》

  孽摇之虚有鸟焉,一身而九头,得食,则八头皆争,呀然而相衔,洒血飞毛,食不得入咽,而九头皆伤。海凫观而笑之曰:“而胡不思九口之食同归一腹乎?而奚其争也!”

  在孽摇山上有一种鸟,一个身子上长了九个脑袋。一个头得到食物后,其他八个头都去争抢,呀呀叫着相互争着啄着,受伤流血,羽毛乱飞,食物不能咽到肚子里,九个头也都受了伤。海鸭见了,就笑话它说:“你也不想想,九个嘴吃下去的食物,还不是都归到一个肚子里,有什么好争的呢?”

  师旷调琴选自《郁离子·省敌》

  晋平公作琴,大弦与小弦同,使师旷调之,终日而不能成声,公怪之,师旷曰:“夫琴大弦为君,小弦为臣,大小异能,合而成声,无相夺伦,阴阳乃和。今君同之,失其统矣,夫岂瞽师所能调哉?”

  晋平公命人做了一张琴,要求琴弦粗细一致,没有大弦、小弦之分。琴制作好以后,他叫来乐官师旷调音。师旷调弄了一整天也没有结果。晋平公抱怨师旷不懂得调琴。

  师旷回答道:“一张琴,大弦为主,小弦为辅,各有各的功能;彼此配合,才能合成音律;有条不紊,才能奏出和谐乐章。现在您把琴弦都做得一样,破坏了它们应有的系统。这样的琴,任谁也调不出音调啊!”

  常羊学射选自《郁离子·省敌》

  常羊学射于屠龙子朱。屠龙子朱曰:“若欲闻射道乎?楚王田于云梦,使虞人起禽而射之,禽发,鹿出于王左,麋交于王右。王引弓欲射,有鹄拂王旃而过,翼若垂云。王注矢于弓,不知其所射。养叔进曰:“臣之射也,置一叶于百步之外而射之,十发而十中。如使置十叶焉,则中不中非臣所能必矣!”

  常羊向屠龙子朱学习射箭技术。屠龙子朱问:“你想知道射箭的道理吗?”常羊说:“请您指教。”屠龙子朱说:“从前,楚王在云梦泽打猎的时候,让手下人把豢养的**都赶出来,供自己射猎。一时间,**飞的飞,跑的跑,都出来了。几只鹿奔到楚王的左边,一群麋跑在楚王的右边。楚王举弓搭箭,一会儿对准鹿,一会儿对准麋,刚要放箭,一只天鹅又扇动着翅膀掠过大旗,楚王又变得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射哪个好。瞄了半天,一箭没放。这时有个叫养叔的大夫对楚王说:‘我射箭的时候,将一片树叶放在百步之外,射十次中十次。要是放上十片叶子,能不能射中,就很难说了。’”

  虎貙选自《郁离子·虞孚》

  若石隐于冥山之阴,有虎恒蹲以窥其藩。若石帅其人昼夜警,日出而殷钲,日入而燎辉,宵则振铎以望,植棘树墉,坎山谷以守,卒岁,虎不能有获。一日而虎见,若石大喜,自以为虎死无毒己者矣。于是驰其机,撤其备,垣坏而不修,藩决而不理。无何,有貙逐麋来止其室之隈,闻其牛、羊、豕之声而入食焉。若石不知其为貙也,叱之不走,投之以块,貙人立而爪之毙。

  从前有个叫若石的人,隐居在冥山的山北。有只老虎常蹲在他的篱笆外窥视。若石领着家人昼夜把守。日出时敲响钲,日落时就点起篝火,夜晚就摇铃铛守夜。种荆棘灌木,在山谷筑墙来防范。一年过去,老虎没有得到任何东西。

  后来老虎死了,若石高兴极了,以为从此天下太平,没有对自己形成威胁的动物了。于是放松了警惕,撤除了防备。墙坏了不补,篱笆破了也不修。

  没过多久,有只追捕麋鹿的貙来到这里,听到院子里有猪羊的叫声,就从篱笆的破损处钻进去。猪羊的嚎叫声惊动了若石,若石不知道它是貙,呵斥它,它不跑开,又用土块打它,貙突然像人一样立起来,张牙舞爪地扑上去,竟把他抓死了。

  夜狸取鸡选自《郁离子·虞孚》

  郁离子居山,夜有狸取其鸡,追之弗及。明日,从者擭其入之所以鸡,狸来而絷焉,身缧而口足犹在鸡,且掠且夺之,至死弗肯舍也。郁离子叹曰:“人之死货利者,其犹是也。”

  郁离子居住在山里。夜晚,有只野猫来偷他的鸡,郁离子追赶它没能追上。第二天,家人在野猫进入的地方装上了捕兽工具,以鸡作诱饵,野猫一来就被困住了。它的身体虽然被绳索捆住了,可嘴和爪子还在那里捉鸡,一边使劲地咬,一边用爪子抢夺挣扎的肥鸡,到死也舍不得放开。郁离子感叹说:“为追求财货利益而死的人,大概也像它这样吧!”

  蹶叔三悔选自《郁离子·虞孚》

  蹶叔好自信而喜违人言。田于龟阴,取其原为稻,而湿为粱。其友谓之曰:“粱喜亢,稻喜湿,而子反之,失其性矣,其何以能获?”弗听。积十稔而仓无储,乃视于其友之田,莫不如所言以获,乃拜曰:“予知悔矣。”既而商于汶上,必相货之急于时者趋之,无所往而不与人争,比得而趋者毕至,辄不获市。其友又谓之曰:“善贾者收入所不争,时来利必倍,此白圭之所以富也。”弗听,又十年而大困,复思其言而拜曰:“予今而后不敢往还悔矣。”他日以舶入手于海,要其友与偕,则泛滥而东,临于巨渊。其友曰:“是归墟也,往且不可复。”又弗听,则入于壑之中,九年得化鲲之涛,嘘之以还。比还而发尽白,形如枯蜡,人无识之者,乃再拜稽首,以谢其友,伸天而矢之曰:“予所弗悔者有如日。”其友笑曰:“悔则悔矣,夫何及乎?”人谓蹶叔三悔以没齿不如不悔之无忧也。

  蹶叔很相信自己,总是不听他人的劝告。他在龟山北面种地,在高而平的地方种水稻,在低地里种高粱。一位朋友告诉他:“高粱适宜种在旱地上,而稻子适宜种在低地,你却刚好相反,违背它们的本性,哪会有收成呢?”蹶叔不听。结果种了十年,粮仓里没有一点储备。他去探视朋友的田地,才知道按朋友说的才有收获。于是向朋友道歉说:“我知道悔改了。”

  后来他到汶水做生意,每次都是先观察人们争购哪种货物,才赶着收购,没有一次不和人竞争的。等收购完了,运到市场上,别的商人早运来了同样的货物,使得他的货物总卖不出去。朋友就对他说:“会做买卖的人,都买别人没兴趣的东西,等缺乏时,他们就能收到很高的利润,这是当年大商人白圭致富的办法啊。”蹶叔不听,过了十年变得更穷了。这才想到朋友的话,又去向他道歉说:“我从今以后不敢不知道后悔了。”

  再后来,蹶叔乘船入海,邀请朋友跟他一起去。他们顺流向东,航行到了海水归聚的深渊边缘处。朋友说:“这是水最深的地方,再向前去就没法子回来了。”他又不听,一个人驾船前行,结果被卷进深不可测的大壑中,直到九年后遇上北海鲲鱼化成大鹏鸟时掀起的巨大风浪,才把他的船又吹到了启程的海边。回家时,头发全白了,形体干瘦得如同蜡烛,没有人认得出他。他找到当年的朋友,深深地拜了两拜,仰头向天发誓:“我如果还不悔改,就像太阳西落一样,活不过今晚。”朋友笑道:“知道后悔是没错,只是还来得及吗?”

  人们都说,蹶叔三次改悔就过了一生,与其这样,不如当年不做不后悔的事来得自在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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