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桂花

作者:肖复兴 | 字数:6470
  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了崔和平。

  五点钟,下班了。洗完澡,换上一件藕合色圆领连衣裙,蹬上一双雪白高跟皮凉鞋。珍珠霜、花露水交替涂抹、喷洒,对着镜子照照,我笑了。镜子里映出一朵绽开的花。不过,那花是造作的。往三十上奔的人了,还非要跟年轻姑娘媲美,这样拼命去打扮!有什么办法,一切都是为了顾明,他喜欢这样嘛!当然,也是为了我自己。为了自己下半生的工作、生活和前途!算了吧!看看表,还不到六点钟。顾明说好七点钟在中山公园等我的,现在去还早。我拐进了街角一家小吃店。

  小吃店里生意兴隆,正面墙上一副对联,字体潇洒,风趣引人:“热饭热菜心肠热,白衣白帽笑语亲”。可惜,座位早满,只好请站。我买了几个新出锅的炸糕,望着对联边看边吃。对联下面一位同志大概发觉我站在他的身后,吃的速度加快,三扒拉两扒拉,嘴里还嚼着东西便站了起来,客气地对我说:“你坐吧!”我刚要道谢,四道目光象无声的溪流汇聚一起,我们俩同时叫了起来:“崔和平!”“艾莹!”

  我们已经五年没有见面了。第一次见他,说来真巧,也是在小吃店里。不过,不是在北京,而是在北大荒一个小镇。那时,我们都在那里插队。那年春节过后,我探亲从北京回到东北,路过小镇时,天已经擦黑。又远离家几千里了,一路颠簸,我心里挺难受,好几天没正经吃饭,肚子里咕咕直叫。我走进一家小吃店,先喝点水吧!我便在水池边的小桌上,拿起一个大碗,里面有些水,随手泼掉了。这下可闯了祸,身后过来一位穿光板羊皮袄的红脸大汉,对我叫道:“哎,我说你怎么给泼了?”我一拧脖子说:“我喝水!”“喝水,你就非得找我这碗?”“这碗放在这儿,谁都可以使!”“甭废唾沫了,你赔吧!”……架吵起来了,越吵越凶,围上许多看热闹的人。一个本地大汉和一个北京小姑娘吵架,在他们看来大概一定很有趣吧?

  这时,挤进来一个小伙子,把碗从我手里拿了过去,到小卖部买了半碗酒,递给那大汉说道:“对不起!她不知道你碗里的是酒!”

  酒!谁知道他们东北人喝白酒要用这大海碗量呀!

  解围了。我望着他,充满感激。

  “不认识吧?我可认识你!插队来时,我们坐的是一趟火车皮!”他笑着说。原来他也是“老插”,顿时,我有了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情,虽然,我闻到他身上有着猪食和泔水混合一起的味道,浓重,难闻,刺鼻子。

  “你在小屯插队吧?”

  我点点头。

  “今天回去吗?”

  我又点点头。

  “来,搭我的车走吧!”

  我还是点点头。天呐,我光会点头了呀。一时间,我感到心里是那样温柔、熨帖。

  我高高兴兴跟他来到他的车旁。哎呀,那是什么车呀!满满一马车生猪,挤着,叫着,蠕动着。哪有我的一角之地?

  “怎么?嫌脏?”他笑了。那笑里有嘲弄的意味。我咬咬牙,赌口气,硬是坐上了车。只觉得猪在拱我的后背,痒痒,难受。我还是硬挺着。他笑得更厉害了:“别怕,没事的,这帮猪八戒比有些人还干净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高兴了。真想跳下车。

  “没什么意思,开个玩笑,不是说你!”

  “你爱开玩笑?”

  “当然!开玩笑的人乐观,活得长!”

  “你干这养猪的活还挺乐观?”当时,很多知青通过各种门路都回北京了,象他和我这样还留在这儿的,被人认为是无能的。我挺悲观,他倒能自得其乐。这个人呀!

  “干什么都没关系,在哪儿也可以活一辈子。只要干一点实事,别稀里胡涂混春秋,心里就踏实!你看,这是今年一年我养的这一车猪,足足六十来头。这是给公社送猪去……”

  乡村的小路如流,话语如流。马车在颠簸,猪在得意地叫唤。也许就是在这时候,我喜欢上了他?喜欢他的玩笑,喜欢他的性格,喜欢他给了我点力量?……

  唉!如果不是第二年病退我离开北大荒,也许今天的生活会变成另一种样子吧?临走时,我去到他所在的大屯找他。可是,走到屯里了,我又拐了出来。算了吧,找他干什么呢?告别?说什么呢?就这样悄悄地走算了吧!谁知道,从屯里走出来,刚走在半路上,从路边的草丛中嗷嗷地跑上来一群猪。赶猪的正是他。

  “哟!这是上哪儿去呀?”他摇着个系着红穗穗的鞭子,笑着问我。

  “我……我……”

  犹豫了半天,我没敢告诉他,简直象逃跑一样溜走了。我回到了北京,却失去了爱情。虽然,那仅仅是朦胧的爱情,彼此谁也没捅破。可是,那是美好、纯洁的,不带有任何附加成分,象现在的我怀着许多打算去赴约会……

  我们索性把座位让给别人,站着聊了起来。五年没见面,话格外稠。

  “你现在干什么呢?”他问我。

  “扛包的。”

  他看了一眼我这身打扮:“你,扛包的?”

  “怎么?不象?”

  “别逗了!你这么弱不禁风,又……”

  “又这么时髦装扮!有什么办法呢?命运的安排就是这样不合比例!”

  “这么说你不喜欢这个工作喽?”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头一天把那些肠呀,肉呀,熏鸡呀扛上车,坐在车顶,兜着风,倒也挺痛快,味道怪好闻的。以后就不行啦,现在简直一闻那味就想吐!快别说了。从插队回到北京,能分配个工作就不错,还有不少待业青年呢。你呢,你现在干什么?”

  “喏,干这个!比你的活还有意思!”他做了一个磨刀的姿势。

  “卖肉的?”

  “肉联厂杀猪。”

  “屠夫呀!”

  “学名屠宰工。”

  “这活怪可怕的。”

  “你用不着害怕。我们对的是猪八戒,不是你……”

  他说话还是那么风趣。精神还是那么乐观。真有意思,从插队到现在,猪八戒总是跟着他。

  炸糕吃完了,走出小吃店。他指着我这一身打扮问:“你这是赴约会去吧?”

  我点点头。他一身还是插队时那样朴素。也许,我这打扮他看不大惯。

  “马铃薯再打扮也是土豆!”他随口开了句玩笑,“不过,你别生气,你既不是马铃薯也不是土豆,你就是你。我是说现在有些年轻人用华丽的外表掩饰空虚的内心。我可不是反对打扮呀,爱美是人的天性。契诃夫讲:人应该一切都美,服装、容貌、思想……”

  我的脸一定发红了。他还不知道我的朋友顾明。顾明可不管什么契诃夫不契诃夫。如果我不是长得漂亮点,穿得再适样点,八成早吹了。我为什么明明知道顾明这样,还非要找这棵树上吊死不可?无非是顾明家里门路多,想通过他,把我这倒霉的工作换换!快三十了,还能指望什么?顾明家里条件不错,有房子,有成套的家具,最近又新买了大彩电和一辆轻骑‘嘉陵’,过个舒服的日子得了……我这想法,在崔和平看来,俗气,浅薄,一定要嘲笑的。我生怕他会问起这些,便赶紧问他,把话岔开:“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呀?”

  “和你一样,去文化宫赴约。人还没见过呢!”

  “第一次?”

  “对。我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爱情,也可以介绍来吗?”

  “也不能绝对化。”

  “算了吧!别人给我介绍的已经不少了,算上今天要见的已经是第八个了。”

  “第八个是铜像!也许一切都好了!”

  “但愿是吧!没准又仅仅是画中人而已。只要一听我这个工作,这些姑娘便象见了瘟神一样掉头而去。好象我宰的不是猪而是她!”

  “那是她们还不了解你。”

  “要她们了解难。今天要不是我们师傅死说活说,我真不想去白耽误工夫了!”

  “你忙乎什么呀?你总是忙,总是在工作中能找到乐趣。我真佩服你!”

  “都三十啷当的人了。三十而立,既未成家也未立业。比起那些年龄大的人,人家有家有业,比咱们强。比起那些年龄小的人,人家有青春,脑瓜活,也比咱们强……要是一咬牙,一闭眼,混个一天三饱两倒肚圆,混下去也容易。可我总不甘心。厂里办了业大,我上了。业余时间学点日语和机械。你没见我们车间,说是机械化,那份落后呢……”

  “你想弄弄你们的机械改革吗?野心不小!”

  “水滴石穿吧!要不时间浪费也是浪费!也许一事无成。可我毕竟努力了,毕竟干了点实事!比起那些人,没有经受咱们这些年的颠簸,虽然家庭有了,孩子有了,一切物质条件都有了,可精神却庸俗贫乏的人,咱们仍有值得骄傲的东西……”

  还是老样子。饱尝这些年人生滋味,经历这些年的世事沧桑,他依然一步一个脚印,不抱怨,不空发牢骚,踏踏实实朝前迈着步子。比起他,我惭愧了。

  “别悲观。我看你有些悲观,这是漂亮衣服掩盖不住的。悲观是弱者的命运。我决不悲观,向着第八个铜像,进军!”最后分手时,这样对我说。他总是爱开玩笑……

  我该朝着哪个方向进军呢?靠装饰打扮挽救不了一个将要失败的残局。尽管我百般**,最后我还是失去了顾明。又有一个比我漂亮又年轻的姑娘摆在他面前,他象在商店挑选货物一样,选中了她。如果我没有在两个多月以前,在那个小吃店里遇见了崔和平,也许我会大哭一场,我会更加悲观。不知怎么搞的,我象大梦之后醒来了,出奇的镇静了。崔和平那番话象老窖的陈酒,有后劲,此刻在我心里起了作用。悲观是弱者的命运。缺了穿红的还有挂绿的!我就不相信,爱情会这样把我轻轻抛弃!

  首先,我想起了崔和平。我不知道给他介绍的那第八个姑娘究竟是铜像,还是画中人?我抱着一线希望,心里打着小鼓,到肉联厂找他。这次,我没换衣服,也没搽珍珠霜。装饰美不是真正的美。心和心相通才会有真正的爱情。我为自己祈祷着。

  好容易找到他们车间。生猪嗷嗷叫着,被活活轰了进来屠宰、剥皮……那气味,真呛人;那样子,怪可怕。我定定心,故作镇静,问一位年轻的小师傅:崔和平在哪儿?一听我找崔和平,满车间人的目光象聚光灯,都投射在我的身上。看就看吧,看个够!我故意扬起脸。

  那小师傅耸耸鼻子,一副神秘的样子,说:“崔师傅早下班了,今晚到文化宫去……”

  “到文化宫?”我的心为什么一下子紧缩起来?文化宫对我成了不祥之物了吗?

  “对!是去文化宫,有约会!”小师傅的话引起大家一阵笑声。

  第八个果然是铜像。我象当头挨了一闷棍。走出车间,我笑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惊慌失措?他能搞成对象,也是高兴的事嘛!我太自私了!但有什么办法呢?我希望他能够成功,又希望他没有成功。一个姑娘的心就是这样颠三倒四的,复杂得象老奶奶的乱线团,理也理不清。

  可气的是我总想起崔和平。一切都晚了,想还有什么用?如果早一些,早在五年前那个北大荒小镇的晚上我对他表白了自己的心愿,哪怕是在两个多月前在那个小吃店里,我能做出果断的选择,那么一切也许会是另一种样子了。如今,这些都仅仅是如果而已。只有崔和平的影子和话语,总在我眼前晃,总在我耳边响。悲观是弱者的命运,干点实事心才踏实。老姑娘就老姑娘吧,扛包就扛包吧,关键是我自己也得学着点崔和平,要努力,要使自己的心充实起来。

  我很想见见崔和平。干嘛要见他?不清楚。只是想见见他,听他聊聊,给我点力量,我也给他点祝福。可是,我不敢去他们车间了。我怕那些聚光灯似的目光。我好几次来到那家小吃店。去了几次,只见那副对联,没见对联下再坐着崔和平。

  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就这么淡淡地、慢慢地过去了。我的心已经象一井枯水,没有心思再搞对象了,尽管妈妈整天在我耳边磨叨,在我身边哭泣。我觉得任何人都比我幸福。我承认自己是个弱者。

  一天,我路过小吃店。我为什么又跑到这个小吃店的门前来?为了吃炸糕?为了看那副对联?还是想再来一次和崔和平的意外相逢?天知道。鬼使神差!我又来了。想寻回那已经失去的旧梦。

  没有。没有崔和平。我在幻想着。也许碰上崔和平,被他那火热的话点燃,会使我摆脱眼下的悲观消沉,振作起来……

  人家说老**的心理都是特别怪的。也许是吧!在这种心境的驱使下,我竟然不知怎么搞的,又一次跑到肉联厂去找崔和平。即使他结婚了也好,他毕竟是乐观的、坚强的,我要请他帮帮我摆脱一下眼下难捱的心境,象以往几次他帮助过我、鼓励过我、给过我力量一样。也许,只有他可以帮助我。

  “你找崔师傅呵?崔师傅!”又是那个小师傅,先上下打量我一番,眨眨眼睛,耸耸鼻头,然后大声把崔和平招呼了过来。

  “哟!是你!”崔和平正要下班,在换工作服,一脸污垢,满身都是油腥和猪毛。

  “真没想到你来找我!”走出车间,他对我说。显然,我的不期而至,使他有些奇怪。“是不是通知我去吃你的喜糖了呀?”

  “哪儿跟哪儿呀!吹了!”

  “吹了?”

  “吹了!什么都吹了!你都结婚了吧?吃喜糖忘了我?”

  “跟你一样,也吹了!”

  “第八个不是铜像?”

  “不是!”

  “咳!”

  “咳!”

  他也学会叹气了。

  “难呵!什么都难!比在北大荒时还难。你信不?”

  我不知他为什么说出这样伤感的话。他原来是那样乐观呀!

  “三十多的人了,还那么老天真!我有时都骂自己没出息!你不知我别提多倒霉了!”

  这是怎么了?这会是以前那个豁达而充满活力的崔和平吗?

  “怎么了?难道你发生了……”我小心翼翼地问。怕触伤他的隐痛,又想知道。

  “快走吧!有话外面说!”他匆匆地对我说。

  这时,我才发现车间的门口和窗口已经探出无数脑袋,正向我们张望。

  到了外面,上哪儿去呢?大街上正是下班车水马龙的高峰时期,拥挤、嘈杂,象翻江倒海。

  “怎么回事呀?”我问。

  “你想知道?”

  “想。”

  “找个地方细聊吧!”

  “行!”

  “到哪儿?”

  “上中山公园吧!”

  几次到中山公园搞对象都告吹。我为什么又选择了那个笼罩着不祥阴影的地方?

  没到公园门口,长长的话已经简单地讲完了。原来,他的屠宰车间机械化和他的第八个铜像一起告吹。一切,都不象想象的那么简单。材料,没有。时间,没有。到处掣肘。四面八方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象一张网,罩住了你。象一条条蛇,踩着尾巴头也动……最后,竟说他搞这次机械化的革新是为找上个如意的对象,是为了谋个一官半职,跳出这个肮脏的屠宰车间……

  “真不如回北大荒干着痛快!”崔和平摇摇头,对我说,“我算看透了,玩命干的还不如那些搞歪门邪道的。现在,我也学会了,上班对付着干,下班走人。咱们这帮三十多岁的‘老三届’算是倒了八辈子霉……”

  他干嘛这样颓唐?一下子,我觉得他陌生起来。

  “嗐!”他又叹了口气,“算了吧,本想对你倒倒一肚子苦水的。倒了又有什么用?公园,也甭去了!你忙你的吧!真感谢你还来看看我!”说罢,他和我握握手,道了声再见,转身走了。

  就这样走了?感谢我来看看他?我为什么要来看看你?你这个人呀!“崔和平!”我朝他的背影叫了起来。

  他停住了,回过头。

  “到公园转转吧!都已经快到门口了!”

  他望了望我,没有动窝。

  我走了过去,靠近了他。我还从来没有这样靠近过他:“干嘛要这样悲观,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你忘了你对我说过的了?悲观是弱者的命运……”天呀!我本来是想从他这儿汲取点力量的。现在,我却反过来教育起他了!

  “是呀,也许,我们都是弱者……”

  “不!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你要比我强……”

  他感激地望望我。在这一瞬间,我感到自己竟坚强起来。人呀,真是奇怪。本来,我是来寻找一种丢失的宝贵东西,本来,这种东西是另一个人身上可以找到的。可是,这个人的身上却丢失了,而竟神奇地跑到了自己的身上。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我燃起一个强烈的念头:一定要说服崔和平,他不应该象我一样,也这样悲观、消沉。两个弱者加在一起,兴许能变成一个强者……

  他不说话。原来,他的话是多么俏皮、多么有意思呀!

  “走吧!到公园里转转吧!”我望着他,说。一副不容推脱的口气。我们还从来没有一起到公园里转转呢。“难道你忘了以前在北大荒,我们一起坐在运猪的马车上?”

  “我没忘。有时,我常常会想起……”

  这句温情的话足以胜过一切。过去的,一切美好的东西,都会想起的。即使丢失了,也一定会追回来的。我竟然一下坚定了信心。

  蓦地,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和**,我竟然大胆地挽上了他的胳膊。三十多岁的女人了,毕竟不如十七八情窦初开的少女。我当然应该坦率地向我所爱的人表达自己的感情。他的胳膊一阵抖动,显然有些局促。不过,他冲我笑了笑,和我一起向公园门口走去。街灯突然唰地一下全亮了。

  我们来到中山公园。月色正好,星光灿烂。一对对**正倚偎在长椅上,绿荫里。我们也加入了这年轻的一群中。象绕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圈子,最后追求到的爱情还是原始的爱情。遗憾的是晚了整整五年,在青春最美好的时候错过了。但毕竟又追回了那将要失去的爱情。但愿我们能追回我们那失去的一切。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崔和平也不说话。也许,此刻的沉默是必要的。当我们追求过,狂热过,也失败过,消沉过后,沉默一下,静静地思索一下,也许会使我们又能象眼前这些年轻人一样恢复一些青春的朝气。

  远处,传来一阵花香,浓郁,醉人。象温柔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我们的脸庞,在为我们祝福。

  我真喜欢这花,问他:“这是什么花?真香!”

  他指着前面不远处一片花丛,细碎的小黄花,在月光下闪着一颗颗灿烂的金星,告诉我:“是桂花,开得虽然迟些,但只要一开花就很香……”

  一九八一年五月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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